周逸芳回身, 神色又喜又悲:“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我沒想到他真的能成為……成為皇帝……”
顏華一笑:“大郎的確有開國帝王擁有的一切品質,你想, 當年他被你們丟棄山寺, 十幾年後還能趁著亂世成為一地霸主,若是有人細心教導,自然無限可能。”
“是啊……”周逸芳低頭喃喃。
有些心結, 勸說無用, 幻境一遊能讓她紓解怨氣,但是放下心結還是靠個人自己。顏華不再出聲, 等著她自己想明白。
怨氣消解,執念所剩不多,周逸芳滯留在幻境前, 看著大郎駕崩新帝登基這才收回視線。
“大人, 我想走了。”
顏華:“那就走吧。”
周逸芳點頭,慢慢往外飄,腦中不斷閃過顏華從小教育大郎的情景,她想在喝孟婆湯前多記下一些, 免得下輩子又如前世那般軟弱無用。
走出怨女部,明明滅滅的黑暗之中飄了一段路, 周逸芳迎麵遇上一個人。
“朱其成?”
“夫人。”
周逸芳從執念中清醒,卻再也叫不出臨死前的夫君稱呼, 甚至對眼前叫了一輩子夫君的男人心生厭惡。
朱其成在她漠然的目光下, 緩緩移開視線, 兩人無言朝著同一個方向飄去。
“你沒投胎?”一段路後,周逸芳出聲問。
“地府大人說我有功德但難解執念無法投胎,這幾百年我一直滯留在餓鬼部。餓鬼部部長曾試著代我吃遍天下美食卻依舊無法送我離開,直到聽說你這邊正在解執念, 讓我一同觀看了顏大人的幻境。”
周逸芳嘴角露出一絲複雜的笑:“你的執念是大郎,卻去了餓鬼部,你是恨大郎如此對你這個生父,讓你饑寒交迫中死去嗎?”
朱其成說不出話來。
周逸芳也不想再開口。
快走到奈何橋時,朱其成說:“我已知道錯了,然大錯已成,再無彌補可能……夫人,下輩子若我能遇上你和大郎,哪怕隻是擦肩而過,我也願意舍一切助你們人生順遂。”
周逸芳搖頭:“是你我欠了大郎,下輩子……下輩子做個對家人好一點的善人吧。否則,這所謂功德又有何用,不過換來執念中百年瘋魔而已……這恐怕,才是對我們真正的報應吧。”
朱其成又一次說不出話。
兩人沉默地來到奈何橋前,周逸芳毫不猶豫地端起孟婆湯,仰頭飲下。
朱其成看著她的動作,閉了閉眼,緩緩端起孟婆湯……
外頭發生的事情,顏華並不知道,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解了一個魂魄的執念,同時順手幫了另一位同僚。
她送走了周逸芳,又打開了下一個執念之魂的故事。
新的執念之魂名賀涵元,乃中書侍郎賀必蓉次女,三歲識字,五歲能詩,七歲一首踏青絕句傳遍京城、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大加讚賞,言:此女必有出息。
賀涵元也的確不負所望,十五歲中了解元,十八歲殿試奪頭魁,入秘書省,任從六品秘書郎。
不錯,賀涵元所在的世界是為數不多的女尊世界,女子讀書、科舉、上朝為官;男子繡花、掌家、管理後宅。
賀涵元是京城聞名的才女,是眾多王公貴族父輩口中的“彆人家女兒”,是天下讀書人都認可甚至向往的名士。
她年少得意,滿腹詩書,相貌秀麗,舉止儒雅,是京城雙玉之一。
京城雙玉,是大家私底下評出來的兩位出色少女,一個是十八歲狀元、文名出眾的賀涵元,一個是十六歲投軍、三年驅敵幾百裡的袁世卉。
兩人同齡。
那年,賀涵元十九,京城舉辦七月初七燈會。賀必蓉想帶婚事未定的次女進宮參加宴席,賀涵元卻向往宮外的民間燈會,早早與朋友相約出門。
賀必蓉拿小女兒沒辦法,隻好放她自在去了。
這個女尊國家國號婧,每年七月初七從皇宮到鄉村,都會有一場極其盛大的燈會。燈會上雜耍演出戲曲把戲層出不窮,燈謎對聯題詩寫字各種各樣,這一夜,也是男子一年之中唯一一次能自由出門的日子,他們帶著麵具,帶著小廝或者跟著家中長輩,出門看燈會、相看未來妻主。
燈會上除了男子戴麵具,也有部分女子會戴上,不過女子受到的拘束很小,全看個人喜好。
賀涵元名聲大,容貌俊,走到哪都會吸引人的目光,為了避免麻煩,她們一行人同樣戴上了麵具。
燈會年年來,但這十九歲的七夕燈會,賀涵元淪陷了一生。
賀涵元是個才女,身邊結交之人也多是有才之士,她們幾個女孩一路逛街一路猜燈謎聯詩詞,吸引了眾多目光,從東走到西,幾乎無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