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向的觀念裡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外麵大雨下得沒有停下的勢頭,種地的人,下了雨就沒了活,這一天都閒躺在家。
大哥方海和小梅結伴回屋了,方翠翠被呂大萍揪住,被塞了一個洗碗的活,方濤去了屋簷下玩水。
呂大萍在廚房打掃,問洗碗的女兒:“你和小楊不是很好嗎?怎麼突然吵架了?為什麼吵?”
方翠翠舀水衝碗,嘴裡說:“沒有,就是覺得我還小,不想這麼快嫁人。我們老師說了,國家規定二十多歲才能嫁人。”
呂大萍立刻說:“二十多歲都成了老姑娘了,還嫁的出去嗎?就算嫁出去了,都拿不到彩禮!”
方翠翠:……
她這張嘴真是忍不住想要懟人。
“你兩個姐姐都是十七十八結的婚,你現在也十七了,村裡這個年紀結婚的多得是,彆聽那些老師的話,你看看她們嫁出去了嗎?”
方翠翠現在虛歲是十七,但是其實十六周歲都還沒到。
然而這裡的女孩的確都早婚,雖然方翠翠算是偏小的那一撥,但大部分人都是擺酒結婚好幾年後,才能去民政局領證。
她和呂大萍簡直是雞同鴨講,完全講不下去,手腳麻利地洗了碗,趕緊走人。
走出廚房,她拿了一個刷子接了一點雨水刷褲腿,把已經結塊的泥刷下去。
玩水的方濤見了跑過來:“我的鞋也要刷。”
方翠翠刷完了,把刷子遞過去:“自己來。”
方濤倒是沒到抬腿讓她刷鞋子的程度,蹲下身吭哧吭哧刷泥塊,心裡癢癢,抬頭問方翠翠:“三姐,你和姐夫吵架啦?”
方翠翠言簡意賅:“沒有。”
方濤無趣地“哦”了一聲,又說:“那你管管他,他賊小氣。”
方翠翠好奇了,這個前世婚前沒聽說過:“怎麼小氣法?”
方濤看看她表情,見她不生氣,這才告狀:“我上回看到他從鎮上回來,從口袋裡掏糖吃,我跑過去問他吃什麼糖,他說沒吃,還說我看錯了!”
方翠翠:“……”結合上輩子的記憶,這可真是那個狗男人能乾出來的事。
方濤再三表示自己絕對沒看錯:“我在路邊都找到糖紙了!”
方翠翠:“……他是挺小氣的。”但是,“你也犯不著去找糖紙吧?”
方濤氣哼哼的:“他不承認,我必須證明自己沒看錯。”
方翠翠:“那他也可以說不是他扔的。”
方濤:“……”
方翠翠點點他的圓腦袋:“你個傻的。”
方濤站起身伸手用雨水衝洗刷子:“反正他沒大姐夫好。”
大姐方玲玲的老公是個老實頭,家裡條件一般,但是每次陪方玲玲回娘家,對弟弟妹妹都很好。
方翠翠讚同點頭:“的確不是個好的,可爹娘非要我嫁。”
方濤把刷子還給她,聽到這話頓時沒聲了,家裡爹娘最大,而且他十來歲,已經懂事,知道訂了婚再取消,會被人笑話。
“我以後肯定不這麼早結婚,我初中畢業就去外麵打工。”他一臉雄心勃勃的樣子,“外麵打工一個月,比家裡種地一年賺得還多!”
方翠翠本來想說什麼,想起前世這人的確提過外出打工,但是被他爹鎮壓了,因為覺得他就是跟著一幫街溜子出去胡鬨的,怕他學壞,不許他去。
後來方濤就在家成親,學了一點木匠手藝,在各個村子裡找點活做。十幾年後,鎮裡攻堅脫貧,各村給貧困戶建房子,他倒是趕上了一波好時候,多了很多活,賺了幾筆勞務費。
看起來,他是五個兄弟姐妹裡過得最好的,但是他當時一聽說方翠翠男人欠了賭債,一分錢都不肯借。
“爹娘不會讓你出去的。”方翠翠如實告訴他可能麵臨的情況。
方濤沒意識到父母的阻力會有多大,直接說:“我自己偷偷去!等我賺了大錢再回來!”
方翠翠失笑:“就怕你到時候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
呂大萍從廚房出來:“嘀嘀咕咕說什麼呢?有空去把正屋的地掃了。”
方濤立刻跑走了:“我去寫作業!”
方翠翠也沒那麼老實,跟著扭身就跑:“我教他!”
呂大萍氣死:“全家加起來都沒玲玲一個能乾!”
方翠翠不管她說了什麼,和方濤拚著一把傘小心翼翼踩著爛泥地回到了房間。
下雨天,房間裡潮乎乎的,帶著一股泥腥味,她艱難打開了木製的窗通風,回身檢查自己擁有的個人物品。
一張木板床,一個四腳不平墊了一本小學課本的衣櫃,衣櫃裡春秋冬校服之外,自己的衣服倒是也不算少,但一件一件拿出來看就會發現,每件都很舊了,都是大姐二姐穿過留下的。
這個家裡就是這樣,老大穿不了的給老二,老二長大了給老三。
方翠翠隻花了一刻鐘就清點完所有物品,唯一能想到的好處是——行禮都不用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