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這麼安慰自己,動作是半點不慢,立刻解了皮筋重新梳頭,又從書包裡掏出從家裡帶來的毛巾,洗臉洗手。
這塊毛巾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她離家前特意去河邊仔細清洗過,雖然上麵的毛稀稀疏疏了,但好歹出門使用方便,又能省一點錢不用買新的。
她挨個檢查女廁所小間,確定沒人後關上女廁所的大門,在洗漱台前衝洗臉和手臂,又用毛巾擦了身體,把身上黏糊糊的感覺都擦掉了,把毛巾放在一邊,洗了洗手,捧水漱口,衝刷了滿嘴的古怪味道,捧著水連連喝了好幾口,一解乾渴。
做完這些,她又提著書包塑料袋進了一個廁所隔間,鎖上門,挑了一套乾淨衣服換上。
方翠翠在廁所完成了洗臉擦洗身子、換衣服洗衣服,最後上了一個廁所,確保接下來不會再頻繁過來,這才開門走出去。
不舍得出去住酒店在車站過夜的人很多,她除了廁所回去,就發現自己剛才的位置被一個中年男人占了,他已經躺在那睡著了。
方翠翠估摸著售票廳人更多,她不喜歡人多,索性找了一個乾淨的地,把書包橫放地上,抱著塑料袋直接坐下了。
這個坐姿反倒讓她安心了一點,塑料包在懷裡,書包在屁股下,就算她睡著了,彆人來偷,她也會立刻驚醒。
東西真的是不值錢,小偷偷走估計都賣不了二手,但是對她來說太重要,少了一樣就意味著去了省城又是一筆開支。
就這樣,方翠翠抱著衣服,頭枕在上麵,以一個在地上坐著縮成球的姿勢,睡著了。
中間因為姿勢讓人四肢發麻發酸,醒來好幾次,但是實在太困了,她又顧不得許多,再次睡了過去,直到周圍開始有了聲響,人流似乎多了一些。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外麵天亮了。
走廊上開始有人來來回回,還有人正拿著票還是紙張確認時間啊路程啊之類的。
方翠翠一彆捏腿一邊緩緩起身,背著書包去廁所洗臉漱口,收拾完,往火車售票廳去。
售票廳的櫃台還沒開,但是排隊的人有了不少。
方翠翠聽著這些人對話,又找幾個麵善的人問了問,找到了買省城票的隊伍,排在了末尾。
2006年,一些小城市、偏僻農村的人們開始往外走、去大城市打工。無論昨晚一起在車站過夜的人,還是今天一早在這排隊的人,大多是衣服簡陋的打工人。
他們都和方翠翠一樣,小心翼翼守著十分破舊的包裹,吃著看著就難吃的乾糧飯菜,對著偌大的售票廳茫然生疏。
方翠翠一邊提防這些陌生人,一邊又在這些“同類”身上找到一些安全感。
八點半,售票窗口終於開了,方翠翠排隊早,很快買到了火車票,一問價錢,和班主任說的一樣,於是火車票花光了她手頭所有錢,隻給她剩下最後三塊。
方翠翠握著找零的錢反而鬆了一口氣,沒漲價就好。
火車十點開,手裡隻有三塊錢的方翠翠反而“無錢”一身輕了,不用怕丟了“巨款”,不用擔心有人偷錢……一邊問人一邊看指示牌,順利過了安檢找到了站台。
坐在站台的候車座上,方翠翠,包括內心那個屬於原主的情緒,全都激動興奮起來。
大城市,近在眼前!
火車是慢車,不是未來的動車或者高鐵,車程需要三個半小時到四小時,方翠翠買的是硬座,上了車發現有人在座位上喝酒嗑瓜子,有人在打牌,有人在吸煙,非常喧囂。
方翠翠好久沒坐過這種火車了,呆了一下,一邊稀奇,一邊找到了座位,從一個年輕男子身邊擠了進去。
這個座位麵對麵四人,她來之前有三人在了,正在聊天,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的。她進來後,他們聊天停了停。
等她坐安穩,火車啟動,邊上的年輕男子就過來搭話。
“妹妹看著年紀不大啊,一個人出來坐火車啊?”
方翠翠抱著兩個包,看著外頭的景裝作不知道有人和自己說話。
那個男人卻是個沒有邊界的人,見她不理人,直接過來撞了撞她手臂:“你去哪?小姑娘一人出門膽子挺大啊。”
方翠翠回頭去看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說:“我爸在啊。”
年輕男人探頭看了看:“哪呢?要不要給你們換個座?”
方翠翠看了看另外兩個剛才和他熱聊的,默認他們是一塊的:“謝謝,不用了,他是站票。”
對麵的女人說:“好爸爸啊,專門給寶貝女兒買了坐票,自己站票。”
方翠翠又抱著包靠到了窗邊,看著外頭飛逝的風景不說話了。
方翠翠的冷淡讓氣氛似乎有些尷尬,三人便不再和她搭訕,繼續閒聊起來。
他們在聊什麼舞廳,跳舞,又聊喝酒夜宵之類的,接著又抱怨收入低……亂七八糟都聊。
方翠翠餘光打量他們的服裝,T恤、襯衫,鬆鬆垮垮的,坐姿也歪歪扭扭,手裡捏著煙,耳朵上還夾一支……看著就不太像本分實在的正經人。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把防備提高到了最高級彆。
這麼互不乾涉地坐了許久,列車員推著小車過來賣東西,三人買了點花生和飲料。
方翠翠依舊後腦勺對著他們,隻看著窗外的景。
“小妹妹,吃點?”對麵的女人主動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