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皇帝同意了。
曄王意外之後就是傷心,覺得皇帝也偏心嫡子,但沒過多久皇帝又在彆的地方對曄王大加賞賜,不吝誇讚。
雖然皇帝最終端平了一碗水,但嫡子這件事還是刺在曄王心頭。尤其,皇帝突然開始重視嫡庶,對兒子沒什麼差彆,但對孫子的態度就差彆很大。
曄王是正一品王爺,司馬燦爵位比他低兩級,結果過年時,司馬燦府上還不會說話的嫡子收到的皇帝賞賜比他的庶長子還多。
“王爺需要一個嫡子,”這是一個陳述句,沒有半點猜測意味。
曄王沒說話。
“府上現在已經有個皇孫了,但都是側室所出,皇上如今看重嫡庶,上行下效,許多官員府上是不是嫡子都有更高的地位了?”
曄王聽到這個心裡那根刺就狠狠往裡紮了一下,沒好氣地說:“我大魏從不看重嫡庶,前麵幾位先帝,也不是個個都是嫡子!”
在他略微激動的語氣下,寄娘還是平靜如初,冷靜地分析著:“但是,外頭的風向如此,王爺就這麼肯定,這風刮不進曄王府?就算王爺自己不為所動,你能保證府上所有女人都和王爺一樣,對這‘重嫡輕庶’風氣嗤之以鼻?”
寄娘抬起眼皮看著他:“隻要後院有一個信了嫡子繼承家業,尤其有一個皇孫生母信了,王爺……”
曄王神色漸漸凝重。
“不可能,李側妃秉性溫柔,怎麼可能殘害嫡子?”但他依舊搖頭不信。
李側妃正是王府長子的生母。
寄娘:“是不是李側妃且不說,王爺沒見過容妃與其他宮娘娘爭鬥嗎?王爺自己,對瑾郡王什麼想法?”
“放肆!”曄王拍案而起。
寄娘還是那副表情,隻淡淡地說:“廚房有個燒火的長工,姓孫,王爺抓了他一問便知。”
“孫?”被說中心思心虛又惱怒的曄王重新被吸引了注意力,喃喃重複。
“你怎麼知道這個人?”
寄娘:“人快死了,總會被當成死人不得不聽一些平常聽不到的東西;人死了,更是能看到活著時看不到的東西,這大概就是大徹大悟吧。”
曄王將信將疑。
寄娘緩緩躺下,麵朝床裡側:“王爺,我累了,你自去休息吧,彆忘了讓賈林把小綠送來。”
除了剛進府時,寄娘從沒這樣冷淡過,曄王隻覺得荒唐,不僅不喊尊稱了,還隨意地趕他走?
想到剛進府的事,曄王突然心虛了一下。
難道人快死時,回想起從前了?
但不管如何,這西廂房要什麼沒什麼,還有一個背對著他把他當空氣的寄娘,他的確待不下去,一甩袖子,當真走了。
他急著去抓那個姓孫的燒火長工。
外頭傳來動靜,又漸漸平靜下去,寄娘側回身看了看外麵,平躺著合眼,繼續休養生息。
沒一會兒,小綠來了,帶著晚上的飯菜。
“夫人,您吃點東西再睡吧。”小綠小聲叫醒她。
寄娘睜眼,眼中沒有半點睡意:“你來了?”
小綠興高采烈地下跪磕頭:“謝夫人恩典,賈總管剛才和奴婢說了,以後奴婢可以貼身伺候夫人了!”
寄娘跟著笑,緩緩起身下床:“伺候花草、灑掃院子多簡單,比伺候人安逸多了,你不怪我,還要謝我?”
“怎麼會呢?”小綠覺得寄娘的理論才奇怪得很,“灑掃都是苦差事,做主子身邊的丫鬟,不僅月例多,事情還清閒,這是多少丫鬟盼不上的好事呢!”
寄娘見她眼睛仿佛會發光,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任何話都不說了:“你剛進府嗎?”
小綠:“兩年了,一直在做灑掃的活,天冷的時候,滿手都是皸裂和膿血。”
寄娘聞言,抓起她的手看了看,一握住便感覺到了她小手的粗糙,指關節微微粗大,是一雙“乾活的好手”。
“在家也做活嗎?以前叫什麼名?”
“做,以前沒名字,家裡所有姐妹都按排序叫,沒有‘小綠’這名字好聽。”
寄娘扶著她的手在桌邊坐下,仰頭看著她:“小綠這名字就好聽了嗎?我本還想著給你改個名。”
小綠眼睛一亮,立刻跪下說:“請夫人賜名!奴婢想改名!”
她知道,這是在主子麵前得臉的人才有的恩典賞賜。
寄娘扶起她,想了想說:“既然你喜歡綠,又想改名,那以後就叫綠玉吧。”
“綠……玉?”
寄娘笑起來:“繞口是不是?”
她拿起筷子一邊夾菜一邊說:“繞口好,除了我,外人輕易叫不清你的名,少點麻煩。”
綠玉搖頭:“不繞口不繞口,聽著就好好聽,謝夫人!”
寄娘一笑:“你的晚飯份例領來了嗎?自己去吃吧,我用飯不用伺候。”
這邊安逸地吃著晚飯,曄王卻連晚飯也吃不下。
他派人悄無聲息地把孫長工帶了過來,逼問其關於王妃懷孕落胎的事,各種手段用了一半,這燒火工終於招了。
然而得到真相的曄王更加吃不下飯了,連睡覺都睡不著。
當年的證據早就被毀得七七八八,曄王如果自己去查,半點證據都不留存了,必然一無所獲。但是這個燒火工留下了一點證據,一直掌握在手裡。
第二天,寄娘睡到自然醒。
綠玉端著臉盆進來伺候洗漱,通知她:“賈總管重新派了兩個婢女兩個奴才過來,主子要見一見嗎?”
天還沒徹底冷,寄娘已經穿上了厚厚的外套,她洗漱完,走到桌邊準備吃早飯:“叫進來吧,我看看都什麼樣。”
兩女兩男,共四個奴仆,都是王府剛采買來不久,調|教了一年多的人,和綠玉資曆差不多。
寄娘一看便知,這是賈林見她喜歡綠玉,便知心知意地為她挑了四個和綠玉差不多情況、身家“乾淨”的人。
見了人,給他們各自安排了活計,寄娘一邊吃飯一邊問綠玉:“昨晚到早上,府裡有什麼新鮮事嗎?”
綠玉下意識搖頭,又立刻止住,說:“今天早上,王爺命二公子搬出後院,和大公子一起去外院獨住了。”
“是嗎?”寄娘擦了擦嘴,放下棉帕,“今日外麵的陽光真好,扶我去外麵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