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娘一驚:“王妃?”
王妃緊緊抓著寄娘的手臂, 長長的指甲幾乎抓進她的肉裡:“你說什麼水落石出?說啊!”
寄娘扶住她的身子:“王妃你冷靜些,有任何事, 我們進屋慢慢說。”
身邊的侍女見情況不對紛紛過來勸說:“王妃……”
王妃深吸了一口氣, 冷冷盯著寄娘:“回正屋。”
兩人一路沉默回到正屋,寄娘讓冗餘的下人回避,這才在王妃的盯視下開口:“我以為王妃已經得知此事, 所以隨口便說了……”
“到底什麼事, 還不快說!”王妃又急又怒,重重一拍桌子。
寄娘被這聲音刺得頭疼,捂了捂耳朵,歎了一口氣, 低聲說:“王妃以為,二公子為何不到年紀就被突然移出內院?王妃掌管整個王府內務,府中人事調動應該一清二楚,最近有些人被撤換, 王妃也不知情嗎?”
“那是王爺說——”王妃的話戛然而止。
她已然明白, 王爺說的話都不過是借口,真正的原因顯然不是他說的那樣。
“你怎麼會知道?”王妃狐疑地盯著寄娘,如今看著她, 開始覺得她是不安好心。
寄娘笑了一聲:“我怎麼會知道, 因為……”她望向王妃,與她質疑的目光對視上,“是我發現了線索啊。”
王妃猛地挺直了身子:“什麼線索?是……是我的……我的孩兒?”
寄娘指尖撫摸著溫熱的手爐, 聲音低低地:“嗯。”
“你怎麼會發現?”
寄娘興致寥寥, 一臉倦怠:“該說的當時都和王爺說了,王妃想問什麼去問王爺吧,結果便是這麼一個結果, 原本以為王妃知情所以我說漏了嘴,現在看來王爺原本另有安排,我倒是壞了他的事。”
她歎了一聲,仿佛從身體深處歎出無儘疲憊:“這後院年年歲歲不太平,各人什麼心思我懶得猜,妾身倦了,先回去了。”
倦了,也不知是今日倦了,還是對這後院倦了。
寄娘走了,王妃愣愣出神。
她的心腹侍女輕輕地喊她:“王妃……喝口熱茶吧。”
王妃猛地回神:“采春,你說,寄夫人說的是不是真的?”
采春遲疑:“這……涉及王爺,王妃稍一求證便能知道真假的事,她不敢撒謊吧……當年我們也曾懷疑過尹次妃等人,隻是沒有半分證據。”
王妃緩緩捏緊手帕:“是啊,她不敢撒謊。而且,仔細想想,王爺自二公子搬出去後,是不是再沒去過蘭苑?”
采春想了想說:“還真是,就連寄夫人的院子都去過一回,卻一次都沒去過蘭苑。”
王妃眼中幾乎要溢出毒來:“尹氏!”
采春同樣氣憤不已:“尹次妃實在太過歹毒,不僅謀害王妃害死小公子,這次郡主落水也有她的手筆,明明是她自己東窗事發被王爺冷落,難道還怪到了我們正院頭上不成?”
王妃聽到侍女說的話,心頭的恨意越來越濃,不僅恨尹次妃,也恨曄王:“那也是他的兒子!是他心心念念的嫡子!他就這麼輕飄飄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
說著說著,她落下淚來:“我的兒子沒了,我卻傻傻給罪魁禍首的兒子收拾搬家,我在他們眼裡,是不是就是一個傻子!”
越說越不忿,越說聲音越大。
采春嚇得連忙出門去查看,確定沒人才鬆了一口氣,急匆匆跑回來安慰王妃:“主子,小心隔牆有耳。”
王妃把臉埋在手帕中,嗚嗚嗚地悶聲哭,哭得肝腸寸斷又不敢露出聲響。
采春在一旁站著,心酸得跟著掉眼淚。
“王妃好可憐,王爺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她?”綠玉也算是滿府唯二知道這件事的人了,她很意外王妃居然不知道尹次妃害她流產的事。
寄娘脫下鬥篷和外麵的棉襖,外頭走了一圈,衣服都帶著寒氣,她身子弱,住的房子又不保暖,為防止寒氣入體,進屋後要重新換一套乾爽溫暖的衣服。
她一邊換衣服一邊回答綠玉的疑問:“王妃若是知道,你猜會有什麼反應?”
綠玉想了想,搖頭:“不知道王妃會有什麼反應,若是我……大概不能原諒吧,沒的是我親生孩兒呢!”
寄娘:“是啊,凶手的孩子長大了,都能去外院獨住了,她的孩子卻沒了,至今未能懷上,情緒極端時,恐怕連搬出去的二公子也礙眼。”
扣上最後一個盤扣,她舒出一口氣:“今日走的路有些長了,我倒是真累了,扶我去榻上躺一會兒。”
綠玉一聽連忙扶住她的身子。這丫頭做粗活出身,力氣很大,寄娘被她扶著,可以把大半身子靠在她身上。
“雖然尹次妃狠毒害了王爺的嫡子,可二公子是王爺的親子。”
綠玉想了想,似乎有些明白了:“主子,王爺是怕王妃報複到二公子身上?”
寄娘點點頭。
綠玉一聽,越發覺得王妃可憐了:“這樣一來,那個尹次妃豈不是半點懲罰都沒了?”
寄娘半躺在榻上,拿起看了一半的書,用目光指了指茶杯,示意綠玉倒茶。
綠玉雖然沉浸在可憐王妃的情緒中,但乾活還是十分利索,連忙忙活起來。
“這人啊,痛到自己身上才覺得不公——你一個丫頭,連自己的命都不能決定,還可憐起王妃了?”
一句話點醒了小丫頭,她想想也是,王妃要是知道自己可憐她,估計還會生氣吧,乾笑一聲,又想起自家主子:“對了,您今天不小心把事情說漏嘴,王妃現在知道了,她要是……王爺會不會怪您啊?”
寄娘注意力已經都在書中,聞聲隻說:“自然會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