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燈宴辦得很成功, 送客前,曄王又單獨送了孫大儒一份禮物。
東西是寄娘準備的, 孫大儒愛酒, 每逢酒後便會才情四溢,揮毫作畫,他曾說, 酒越好,他的畫就越好。
寄娘用記憶的金手指釀了一壇酒,口感和大宛古書中的某名酒相似,但根據當下酒精濃度進行了改良,更適合當今人的口感, 封在壇中, 叮囑明年春天開壇引用,取名用的還是大宛那款名酒的名字——春沽酒。
大宛的名頭總是那麼好用, 孫大儒提著美人燈, 沒怎麼猶豫就接受了這份“薄禮”。
“等到開春踏青,老朽邀大家一同過來品酒啊!”他感受到眾人隱晦的羨慕目光,自得地摸了摸長髯。
曄王暗笑:“本王都不曾品過大宛名酒, 到時候一定要去孫老先生那兒討一杯酒喝。”
大家詫異, 自家的酒自己沒喝過?
曄王作無奈狀:“夫人說我是牛飲水,喝了也浪費, 喝一喝平日裡的酒水就行了。”
眾人一愣, 哈哈大笑,突然覺得這位夫人十分有意思, 對曄王也多了幾分好感。
一場宴會主客儘歡,這是多年來曄王第一次和文人相處得這麼融洽。
當晚,興奮不已的曄王就在寄娘房中許諾:“這次你真是立了大功, 不是喜歡賞銀嗎?一千兩,不,三千兩!賈林,明日你就取銀票過來!”
說著上前伸手摸了一把寄娘的臉:“怎麼樣,可還滿意?”
寄娘微微揚起下巴,避開他的手,驕矜狀:“尚可。”
曄王半點不忤,哈哈大笑,興奮地搓手:“孫大儒已經答應,三月踏青再請我去喝酒。”
寄娘問:“可以帶上女眷嗎?”
曄王看過來。
“孫大儒的踏青宴都是飽學之士吧,王爺可以帶上謹先生——再捎帶上一個我?我也想去見見世麵。”略有些拜托的模樣。
曄王樂了,第一次瞧見她求人,想想也好,他是真的對文人那些之乎者也沒興趣,謹先生可以幫襯一下,但寄娘恐怕更受那幫人認同。
他自我開解了一下,其實女子拋頭露麵並沒什麼,南邊盛名遠揚的柳夫人不也是個女子嗎?還是和離的呢。
這麼一想,心緒就平了。
“行,若是有機會,一定帶你去,有你在,本王也放心。”
寄娘笑開:“多謝王爺。”
曄王笑,與她又聊了一會兒,起身走了。
他心情正好,又新得了一個小妾,心思怎麼會在寄娘這個碰不得的人身上。
曄王一走,寄娘就喊:“端水來!”拿了帕子好好擦洗了臉。
第二日,曄王過來告辭回城,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寄娘說:“將園子收拾好了便回。最近的王府想必亂糟糟的,在京郊住慣了竟有些不想回去,正好讓我再清淨幾天。”
想到王府那一攤子事,曄王就心煩,他皺起眉:“後院還是得有個主事的人。”
“李次妃在王妃乾預下都左支右絀,王爺想讓誰來?”
曄王想了半天,想不出個頭緒,歎氣:“等我再想想,隻是王妃這人……”
寄娘提醒他:“賢王的嫡子已經三歲了。王爺當真容不得王妃嗎?她畢竟生養了大郡主。”
她看似為王妃求情,卻讓曄王的心情更加惡劣,曄王想到之前自己還想和王妃生養嫡子心裡就厭惡得不行,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王府容不得這樣蛇蠍心腸的婦人!”
曄王氣衝衝地走了,出門前,看到管家送一個人出來,定睛一看,正是這幾日陪侍的那個侍女。
他看著管家。
管家躬身行禮:“寄夫人說,王爺走得急,彆把該帶走的人和物落下了。”
曄王尷尬,他以為自己瞞得很好。
不知道為何,他怕讓寄娘知道這件事,也許潛意識覺得自己寵幸新人就會引起舊人吃醋吧。
“夫人還說——”
曄王衝他:“夫人還說什麼了?”
管家:“夫人還說,皇家血脈不能流落在外,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也還是帶回王府妥當。”
曄王一聽,醒悟過來,也是,萬一這丫頭這幾日懷上了呢?在外頭懷孕不是什麼好聽的事情。
揮揮手,讓人上車。
侍女眼睛一亮,連忙快步走過去,站到了曄王身邊。
管家垂著眼睛看著她迫不及待的腳步,直到曄王帶人登上馬車遠去,這才直起身帶人關門。
寄娘親手擺弄了一盆插花,正悠然剪枝,她想起管家帶過來的侍女,眼裡帶著驚慌,仿佛下一秒寄娘就會把她扔進水井處理了。
大概這丫頭沒想到吧,爬床恩寵兩夜,曄王卻走得毫不留念。
然而這樣的丫頭,沒有曄王發話,從此嫁人都不能了,因為說不定曄王什麼時候會想起她,她已經被劃為曄王姬妾,是不可能贖身另嫁的。而有朝一日曄王若是出事,她這個過著丫頭日子的人,卻要被當成家眷處理受罰。
所以寄娘送她去了王府,雖然那裡更不是什麼好地方,但是至少趁她心也給了她“富貴”機會,而這園子,則能送走一個二心的人。
然而看著這一個個前仆後繼的人,她還是難免要歎一聲氣。
當奴才不容易,誰都想要往上爬,可惜啊,不過是從十八層地獄爬到了十七層,嘗一嘗新地獄的苦頭而已。
曄王一路沉思,連新姬妾的撒嬌都沒有搭理,進了王府把人交給賈林,自己立刻進書房和幕僚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