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山能寺。
北原蒼介順著台階而上,對身旁的神野東說道:“其實我不明白,源氏螢為什麼喜歡盜取佛像?這東西一般都又笨又重,運輸不方便,太大了也不好藏。但是珠寶首飾呢?一個手提袋就能裝一大堆;藝術品也方便多了,比如那些世界名畫,隻要去掉畫框卷起來,隨便塞哪兒都能藏起來。相比之下,偷盜佛像應該是最差的一種選擇了吧?偏偏還有人熱衷於此。”
不光這個源氏螢,北原蒼介記得之後還會有一個叫“紅色暹羅貓”的恐()怖組織,他們巧妙策劃襲擊了微生物研究所盜走知名病毒,挾持了鈴木家的巨型飛艇,手中有鈴木次郎吉和鈴木園子這種級彆的人質,製造生化恐慌讓好幾個城市都陷入了混亂狀態,其目的居然隻是為了趁著人們都被病毒嚇得逃走的時候,讓自己的同夥偷偷搬走幾座佛像?
那佛像哪怕是用金子打造的,上麵還鑲滿鑽石和珠寶,也比不上鈴木家的兩個人值錢呀!
北原蒼介時常為這些犯人的智商感到擔憂。
神野東大概也是同樣的想法,他笑道:“所以說,這隻是一夥笨賊罷了。”
隻有那些沒技術、沒能耐,還想要不勞而獲的人,才會用這種法子。
“日本有七萬多座寺院,三十萬尊以上的佛像,這些古老的佛像如果運到國外,能賣出很高的價錢,但是條件所限,很多國寶級的佛像都沒辦法嚴密地保護起來,所以就給了這種人動手的機會。”
山路上,神野東簡單的介紹了一下京都一些著名的寺廟——金閣寺、清水寺、大德寺、三千院等等。
“大德寺擁有很多貴重的文化財產,三十三間堂的千手觀音是國寶佛像,藤森的七福神雕像小巧精致,太秦廣隆寺的彌勒菩薩半跏像被稱為‘人類存在的最完美姿態’,還有東寺以大日如來為中心的21座佛像……京都的著名佛像非常多,但是那些寺廟少主隻讓鬆崎他們去調查,卻親自到了這個小寺廟——你是覺得源氏螢會把目標放在這裡嗎?”
“嗯,既然是笨賊,想必膽子也不大,應該不敢碰那些名聲在外的佛像。倒是這種古老但不是很出名的寺廟更容易下手。”
北原蒼介說著,已經走進了山能寺。一個粗眉毛還留著胡茬子的和尚正在掃院子,見有遊客進門,急忙放下掃帚走過來,雙手合十道:“兩位施主好。”
北原蒼介目光在他頭頂的短發上停留了一下,行禮道:“師傅你好,請問主持在嗎?我們有些事想要找他了解。”
寸頭和尚愣了愣,眼中閃過疑惑,不過並沒有多問,而是說:“主持正在寺中,請施主稍等。”
和尚轉身匆匆去了後殿尋找主持,北原蒼介和神野東就在院子裡隨便走走看看,寺廟裡麵很乾淨,地上也隻有一些落葉和櫻花花瓣而已。整個園子的地麵都是用青石鋪出來的,顯得十分清雅肅穆。
但是空氣中,卻隱隱飄來一股誘人的香味,北原蒼介嗅覺靈敏,已經發現味道是從寺廟後方傳來的,想必是寺裡的僧人正在做飯。
“在這個國家當和尚真輕鬆啊!”他忍不住對神野東說:“能留頭發,能喝酒吃肉,還能娶妻生子,這跟普通人有什麼差彆呢?”
神野東笑道:“現在的和尚隻是一門職業而已。堅持清規戒律的也有,但是已經很少了。不過那位師傅至少沒有穿著袈裟在酒吧唱歌跳舞,也沒有帶著年輕女孩去飆車,跟很多和尚比起來,他尋求佛法真諦的方式已經很樸素了。”
北原蒼介:“……”
他聽出了神野東語氣裡隱藏的對現在一些和尚的嘲諷,同時也想起了前世某個開著跑車談戀愛的和尚,還有某個電音超度、墳頭蹦迪的和尚。
因為從小接受的文化不同,北原蒼介始終認為和尚就應該是端莊慈悲、嚴守戒律之人,但現實中遇到的很多卻是貪財勢力的“假和尚”。
而日本的這些酒肉和尚則是“瀟灑隨性”至極,可以說是毫無束縛。但不管他們怎麼標榜“修行在於內心”,北原蒼介卻覺得,整天在世俗中打滾、名利雙收之人,真的能夠聆聽佛法、內心清靜嗎?
想到這裡,北原蒼介不由得轉身,認真地叮囑道:“神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千萬不要找那種會在墳墓前麵打架子鼓或者唱搖滾的和尚,安安靜靜地念個經也就算了。假如死都死的不清靜,我寧願把骨灰撒到海裡。”
假如任務結束以後他就要離開,現在的身體以死亡為終結的話,即便他不在這個世界了,也希望自己的“葬禮”能嚴肅一點,不要嘻嘻哈哈的,更不要變成群魔亂舞的現場。
北原蒼介感覺自己考慮得挺周到,卻見神野東懵了一下後,臉立刻就黑了,握著拐杖的手收緊,看上去很像是想要把那根棍子提起來狠狠敲他一頓!
北原蒼介:“……”怎麼就把心裡想的話給說出來了呢?
老人氣得嘴唇都在哆嗦,怒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麼?誰會像你這麼詛咒自……”
“啊,主持來了!”
北原蒼介轉過頭,熱情洋溢地朝著那個從後殿走過來的山羊胡老和尚迎過去。神野東沒說完的訓斥全都被憋了回去,他重重地一哼,他跟著走了過去,目光像是想要把北原蒼介的後背燒出一個洞來。
“施主你好,我是本寺的主持圓海。”山羊胡老和尚雙手合十,頭頂閃閃發亮,語氣溫和地說:“請問施主找我,是有什麼事呢?”
“聽說貴司有一尊十二年才開光一次的佛像,是這樣嗎?”北原蒼介問道。
“原來是為藥師如來而來。”主持笑道:“不過兩位是施主來得有些早,藥師如來三天後才會開放給民眾參拜。”
“那我換個問題——”北原蒼介又道:“聽說那尊佛像被盜走了,是真的嗎?”
一聽到這話,兩人同時表情大變,寸頭和尚更是驚道:“難道送來那封信的人就是你們嗎?”
“信?”北原蒼介笑了笑,扭頭看著他,問道:“什麼信?”
神野東也顧不上跟自家少主生氣了。他微微一挑眉,意識到——這次北原蒼介又猜對了。
不……不應該說猜……
或許悠樹那孩子也提供了一些線索,但毫無疑問,論起推理能力,那什麼“沉睡的小五郎”、“平成的福爾摩斯”,都遠遠比不上自家少主。就是這性格……
老管家煩惱地摸著自己手上的扳指,思忖著該用什麼辦法讓少主明白——有些話就算隻是玩笑,也是不能隨便亂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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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說得沒錯,藥師如來……在八年前就被人盜走了。”主持歎息著道,也沒有粉飾太平,而是讓龍圓帶著兩人到了後殿的佛堂中,拉開木門,就看到台子上是兩尊約為一個柯南那麼高的佛像,慈眉善目的模樣,雕刻得十分精致,但中間卻是空蕩蕩的。
“右邊的是日光菩薩像,左邊的是月光菩薩像,原本放在中間的是藥師如來像,卻被人偷走了。”寸頭和尚龍圓說道:“當初我本來說要立刻報警,卻被主持攔了下來,他說……如果有緣,或許有一天,我們還可以跟這尊藥師如來像再度重逢。”
“恕我直言,”神野東皺眉道:“龍圓師傅有沒有考慮過……監守自盜的可能性?”
“您是懷疑主持和小偷裡應外合嗎?”龍圓和尚關上櫃門鎖起來,轉身說道。他沒有動怒,卻語氣堅決地說:“這是不可能的!主持不是那樣的人,他是絕不會那麼做的!”
神野東沒有質疑他這種無條件的信任,但眼中卻帶著幾分不以為然的神色。
確實,北原蒼介如果不是知道劇情,也會產生同樣的懷疑,畢竟那位主持也太佛係了,還阻攔報警,聽上去簡直像是盜賊集團的幫凶。
龍圓和尚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北原蒼介,說:“其實五天前,我在寺裡的信箱裡發現了這封信——”
白色的信封上寫著“山能寺殿”幾個字,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沒有貼郵票,也沒有郵政編碼或者寄件人信息。
裡麵是兩張信紙,一張上麵寫著:“隻要解開這副畫象之謎,就會得知佛像的所在。”
另一張上則畫著五層台階,其中第一層台麵上畫著紅色的蟬、綠色的天狗頭像和紅色金魚,其下踏步麵右側隻有一個墨點;第二層則畫著金色的公雞和蚯蚓,第三層的踏步麵上畫著紫色的花、第二個綠色的天狗頭像和紫色的富士山,右側還畫著一顆橡果。
北原蒼介看完,將畫象遞給神野東。神野東再細細地看了一遍,記下其中的細節,然後才將其還給龍圓。
寺廟裡的僧人已經把畫研究了三四天,什麼也沒看出來,但這畢竟是唯一的線索。龍圓仔仔細細地將兩張信紙疊起來裝回去,也不指望北原蒼介兩人能立刻看出點什麼來,繼續說道:“如果到參拜的時間還不能找回藥師如來像,那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丟掉了佛像。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們特意從東京邀請了一位名偵探來破解這副畫。他明天上午就能到,如果兩位也對此感興趣的話,不如明天一起去見見那位名偵探?”
——名偵探?
神野東想到了一個名字,略帶同情地看著對麵的和尚。
不管彆人把毛利小五郎的名聲吹得有多響亮,跟他本人接觸過幾次的神野東堅持認為那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糊塗蛋而已,那偌大的名聲還不知道是怎麼得來的呢!
神野東腹誹道:如果邀請的是那位偵探的話,你們還真不如多拜拜那些泥塑木雕的佛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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