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跟琴酒倒是頗有幾分相似之處。說得好聽點叫“無情”,難聽點就該是“老年癡呆健忘”吧?
仿若不經意間把自己的功績誇了一遍,北原蒼介裝作沒看到那些警察的眼神,繼續道:“昨晚十一點半,廢舊倉庫……淩晨,杯戶町五丁目一戶建……清晨六點,南杯戶站……九點五十,東京塔……還需要我說更多嗎?”
男人的臉色一點一點變得慘白,嘴唇顫抖著說:“你……難道你……”
“嗯,沒錯。”北原蒼介點點頭說:“從你昨天往警車下麵放炸()彈開始,我就一直在跟蹤你。揍你的不良高中生,其實是我雇來演戲的混混;還有你看到的新聞,也都是我找人合成的。如果你不是完全相信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的話,又怎麼能把下一步的計劃也暴露給我呢?”
他微微一笑,聲音甚至顯得很溫柔。
但中年男人卻半點也沒有感覺到溫柔,隻覺得渾身發冷。他剛剛還以為自己能壓製整個警視廳,甚至連政府都要在他的威脅下低頭,但此時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被扣在玻璃瓶中的飛蠅,“嗡嗡嗡”地閃動著翅膀,全然不知瓶外有一雙眼睛始終冷漠地看著他!
怎麼會有這麼……這麼可怕的人?
“你……你就不怕我……我的炸()彈……”他拿出最後的武器,但語氣就跟剛才的目暮警部一樣虛弱。
隻不過,目暮警部是假裝的弱氣,而他心裡的怯弱幾乎是要溢出來了。
“爆炸?請吧……”北原蒼介像紳士邀請舞伴似的伸手一引,含笑說:“你裝了多少枚炸()彈?五枚?十枚?沒關係,儘管吹。也讓我來聽一下,有多少炸()彈會爆炸?”
“你……”
中年男人拿不準他是什麼路數,剛才鼓起來的野心和勇氣都跟被戳破了的氣球似的,哧哧哧地往外冒。他不由自主地眼神飄忽著,看向旁邊的警察求助。
“你們不是警察嗎?聽聽他說的什麼話?阻止他啊!難道你們想讓慘劇發生嗎?”
隻見周圍的警察或者看天,或者看地,或者左右張望,還有人乾脆吹起口哨來。
誰能看不出這家夥已經被北原蒼介逼的快要崩潰了?他們就算智商再怎麼不夠,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充當拖後腿的豬隊友。
佐藤美和子咬牙看著他,氣得渾身顫抖。
就這麼……就這麼一個東西……竟然害死了鬆田君!
高木涉抓住她的胳膊,仿佛用儘全身的力氣一字一頓地說道:“彆忘了你是警察,佐藤桑!不要被恐懼和憤怒衝昏了頭腦!你這樣……那位鬆田警官也絕不會想要看到你這樣的!”
目光陰鷙的安室透忽然身體一顫,轉頭看了眼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目光又掃過地上的手()槍。
那是剛才佐藤美和子放下的,此刻所有人都忘了它的存在。
唯有目暮十三滿是怨念的看著北原蒼介:“北原君,你……你昨天就在跟蹤他了,為什麼一點兒口風都不露。”
“抱歉抱歉。”北原蒼介不怎麼有誠意地道歉說:“我隻是猜到這家夥還準備了其它的後手,想要再觀察一下而已。如果你們警察不表現得逼真一點,他大概就會把腦袋又縮回烏龜殼裡了,那不就得不償失了嗎?”
——但你至少可以偷偷告訴我呀!
目暮十三無力地想著,第N次懷念善解人意隨叫隨到合作愉快的工藤新一。
幾人隨意談笑的態度好像進一步刺激到了犯人,他強行把眾人的關注再度集中到自己身上,大聲道:“好吧,我就告訴你。剩下的炸()彈,我把一個裝在了醫院,一個裝在百貨商場,還有一個在地鐵裡麵——但不是南杯戶站!”
他胡亂編造了幾個人流量最大的地方,知道警察絕不會在那些地方找到炸()彈。他們一天找不到炸()彈,就一天都無法安心下來。
這才是最大的威懾!
男人心中得意,卻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就跟窮途末路的野獸一樣,便是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都會生出厭惡來。
在他掙紮的時候,一根黑色的線掉了出來。柯南眼尖,第一個發現,轉過去伸手一拉,發現是一根耳機線。
“把手放開,小鬼!”男人立刻大叫道,卻被北原蒼介直接抓住了肩膀,用力一擰就動彈不得,甚至好像連呼吸都趕到困難了。
柯南沒有遲疑,把耳機塞進了自己的耳朵裡。
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小蘭,你的數學考得怎麼樣?”
“還好吧,題目有些難,最後一題不太會做。”
“真的?隻有最後一題嗎?”鈴木園子驚訝地大呼小叫。
“嗯?怎麼了?”
“天哪,我每一道題都覺得難……”
“唔……”
毛利蘭似乎也覺得十分無語,柯南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為了安慰朋友而絞儘腦汁的模樣。
剛才還假哭了一場的男孩此刻竟然有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炸()彈……果然就安裝在那個對他來說全世界最重要的人身邊。
但是幸好……幸好在一切發生之前,這起爆炸就被阻止了。
柯南摘下耳機,對周圍看著他的警察說:“帝丹高中……”男孩努力讓自己言辭清晰,沒讓人發現他語氣中的微微顫抖:“他正在竊聽的地方是帝丹高中。”
目暮十三接過耳機自己聽了一陣,鬆本清長沒有質疑,直接下令到:“立刻派爆()炸()物處理班去帝丹高中!”
“是!”眾警察轟然應道。
北原蒼介挑眉看了眼中年男人,輕鬆地說道:“看來學校的這個底牌已經沒用了。你剛才說什麼?還有百貨商場、醫院和地鐵,對吧?不過真奇怪啊!你這樣喜歡掌控局麵的人,為什麼沒有竊聽那些地方呢?”
“我……”男人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倚仗,心底發慌,卻還在努力撐著不要求饒。
“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北原蒼介笑道:“你不會以為我這半天光顧著跟蹤你,什麼都沒有做吧?”
他的語氣幾乎跟之前男人威脅警察的語氣一模一樣。
“今天早晨你出門以後不久,就有人潛入了你家。你猜他們會不會發現點什麼東西?比如……炸()彈設計圖、犯罪計劃、你前期的調查材料、還有……七年前你們通過威脅警方得到的贓款什麼的……總有那麼一兩樣你是藏在家裡的吧?”
男人近乎絕望地看著他。
事實上,不是一兩樣,而是全部!他像一個影子一樣生活在這個有1200萬人口的大城市裡,從沒有人關注過他,他也不覺得自己會暴露,因此也沒有給自己準備其它安全屋的意識。
如果去搜查的話,肯定會發現他之前隻是在虛張聲勢而已。那麼……他肯定會被判刑……說不定是……死刑!
最清楚自己做了什麼的男人怕得手腳冰涼,連斷指的疼痛好像都微不足道了。
“叮鈴鈴鈴……”
北原蒼介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低頭看了眼號碼,笑了一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說曹操曹操到。”他自然而然地往旁邊走了兩步,接通電話,眾人的視線便跟著他往旁邊偏移了一段距離。
“神野,調查的結果怎麼樣?”北原蒼介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問,同時打開了免提。
“整個房間都已經搜查過了,包括地下室和閣樓。”
站在又臟又亂的屋子裡,神野東依然身姿筆挺,仿佛在參加宴會一樣,形成強烈對比的就是灰頭土臉的其它幾個人。
“我們檢查了他購買爆()炸()物的材料單,還有近期的犯罪計劃,可以確定他的炸()彈安裝在東京塔和帝丹高中兩個地方,南杯戶站的全都是玩具。”
“那麼醫院、商場或者電車這樣的地方呢?”北原蒼介追問道,外放的聲音不是很大,眾人全都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甚至身體都不自覺地傾斜過來。
“沒有。”神野東肯定地說道:“類似的資料至少也是三年前的。據我所知,當時有一名警官在那次事件中喪生,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這一次他把目標放在了完全不同的地方,還為此編了一首……”神野東嫌疑地丟下幾張草稿紙,說:“一首亂七八糟的詩。”
——沒有?
眾人長出一口氣,心神跟著放鬆。抓著中年男人的警察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都突然麻了一下,手上的力氣一鬆。
中年男人身體一個踉蹌,卻意外地發現旁邊的警察沒有抓住他,頓時大喜,不假思索地撞開警察朝馬路跑去!
“站住!”
“不要跑!”
眾多警察一驚,紛紛大喝著追了上去。安室透卻好像早就在等待這一刻似的,搶步而上,俯身撿起了佐藤美和子的槍!
男人雙手持槍,正是在警察學校學到的標準的開槍姿勢,他看著那個倉皇逃走的身影,眼睛都是紅的。
風吹起他的衣擺,金發男人臉上全是帶著悲痛的殺意。
“住手!”
“彆開槍!”
“冷靜!請你冷靜!放下槍!”
不知道是哪個警察看到了他的舉動,急忙大喝道,撲上來要阻止他。安室透一腳將那人踹出去,拿著槍的手卻紋絲不動。
神野東聽到這邊混亂的動靜,已經停止了說話。北原蒼介轉頭,靜靜地看著安室透。
他是會選擇複仇,還是遵守身為公安警察的紀律和製度?
快意恩仇,北原蒼介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約束和克製,他也同樣覺得很好。
安室透……或者說降穀零,他會怎麼選擇?
怦!
怦!
怦!
怦!
安室透眼神掙紮不定,心臟響如擂鼓,幾次要扣下扳機,卻始終沒有真的開槍。直到萩原千速忽然雙手握住槍口,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大聲喝道:“喂!清醒一點!擅自撿警察的槍也是不被允許的!”
安室透愣愣地看著他。
中年男人已經不要命地一頭紮進了川流的車輛之中,警察們卻被擋了一下。
在誰也沒有注意的地方,一枚粉色珠子飛了出去,奔逃中的男人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朝著一輛來不及刹停的卡車撞了過去。
“嘭!!!”
在司機驚恐的眼神中,人體飛起,又重重地撞到了對麵方向駛來的另一輛小汽車上,然後滾到地上,一動不動。
滿街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