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空(2 / 2)

“他寫他的字,跟我四弟有什麼乾係?”衛景明不甘心地問。

“這個嘛,寫字之前啊你得會臨摹,還得會看人寫字。”韓端含糊不清地解釋了一句,說完,他一拂袖子,抬頭挺胸地走了。

“韓秀才……”小書攤的掌櫃撇撇嘴:“唉,我這一天天的就沒遇到個正常人兒……”

韓端這算什麼。說話真不著調。

他在心裡替衛景平打了個抱不平,說道:“咱們上林縣啊自古以來就人才輩出,你想念書啊不要吊在韓秀才一棵歪脖樹上……”

和他比鄰擺攤的小商小販們彆的話沒留心,不經意聽到“上林縣啊自古以來就人才輩出”這話,紛紛轟然大笑起來。

秀才不多見,武夫滿街走,這要睜多大的眼才能說出這麼瞎的話來啊。

衛景明替衛景平收了字帖,顧不上照拂小書攤掌櫃的情緒,拉著幼弟就要去追韓端,卻聽衛景平說道:“大哥,算了。”

姚瘋子,後山,練字。

他琢磨了一下韓端的話,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上輩子在公園裡遇見的退休的老爺子拎著水桶和大粗毛筆在公園的石板地麵上寫字的場景……哦謔,韓端這不是指了一條偷師的路給自己嗎?

“寫字之前先得會臨摹還得會看人寫字。”韓端的這句話衛景明聽不懂,但是衛景平卻聽懂了,說到臨摹,臨和摩其實是兩種意思,臨是照著字帖上的字去寫,摹是拿一張薄紙放在原字帖上去描字,他記得上輩子上書法課的時候老師說古人講的“臨書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筆意,摹書易得古人位置,而多失古人筆意。”,“位置”是字的框架結構,而“筆意”指的是筆畫,一般來說臨難摹易,臨書的時候要經老師指點,因為臨字貼的時候運筆完全靠自己的功夫,所以教書法老師一般著重向學生示意橫豎撇捺怎麼“運筆”,而教框架結構的時候說一下怎麼占格就一嘴帶過了。

“看人寫字”,多半也是看書法大成的人之“筆意”,就是如何運筆的。

上林縣的姚瘋子每天早晚都去後山練字,要是他去觀摩觀摩,回來之後照著字帖摹了再臨,運筆上不就有點門道了嗎?

對了,姚瘋子是誰?衛景平用好奇的目光看著衛景明。

“姚瘋子……”衛景明對幼弟的疑問心領神會:“縣裡的人也不清楚他的來曆,都說他是個有一肚子學問的癡傻人……”

也說不太清楚他是哪年哪月來的上林縣,等縣裡的人發現他的時候,他就瘋瘋癲癲的,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每日五更天揮筆在後山的大石頭上沾著清水寫字的。

反正無論刮風還是下雨,姚瘋子都會準時去石壁上寫字。彆說,上林縣的人甭管識字不識字的,都說姚瘋子那是寫得一手好字,要是個正常人,光靠這一手字,縣裡擺個小攤替人寫書信、文書也賺得富得流油了。

衛景平深思熟慮地想著:他現在是沒必要急著找老師啊,識字,他多半能搞定,寫字,就按照韓端說的先偷個師試試吧。

於是想著明天早起去後山看姚瘋子提著水桶,端著毛筆,氣勢如長虹貫日地練字。

沒拜成師,衛景明有些覺得對不住弟弟,訥訥地道:“等大哥考中武舉,謀個差事,送你進白鷺書院念書。”

大徽朝的武職多半由世蔭承襲,加上行伍起家的,武舉隻是個補充的形式,就算考上了,也未必能在官府謀個差事拿俸祿,頂多給人看家護院或是找個鏢局給人押鏢賺些微薄的家用。

“好啊。”衛景平不忍心打擊他,反而勸他道:“我下個月才七歲呢,有的是時間等大哥掙錢送我進書院呢。”

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莫名勵誌,豪氣衝天地想著去死磕白鷺書院上等資質生免收銀子的事:看吧,早晚有一天,他要白鷺書院破格收他進去讀書。

一雪被韓端拒絕的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