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催他卷(2 / 2)

“小叔。”顧思炎暴跳如雷從裡屋出來:“你是不是在外麵偷吃屎了?”

他養的貓咪大黃這會兒還在地上一爪子一爪子前扒拉後扒拉,做埋屎的動作呢。

“臭豆腐,吃嗎?”顧世安晃了晃手裡打包回來的一份。

顧思炎氣得徹底沒了脾氣,他這個小叔是越來越過分了,不僅在外麵吃,還要把那臭烘烘的東西帶回來,臭死他了。

“臭男人。”他翻了個白眼:“你這樣下去,沒有姑娘會嫁給你的,我們老顧家就要絕種了,絕種了……。”

顧世安:“不是還有你這倒黴孩子呢嗎?”他嘿嘿一笑:“小叔多給你攢點聘禮,早點結婚早生貴子。”

顧思炎氣得想離家出走,從此埋名隱性,誰也不見。

“自從衛四來了白鷺書院,”顧世安繼續氣他道:“教書都不枯燥了,這十二兩銀子值得。”

顧思炎氣得又掉頭回來:“我還偏不走了,就要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錢。”

“對了,顧老東西,”顧思炎叉腰道:“我也要去書院念書。”

衛四來了,白鷺書院從此就不是宋玉臨那個跟花孔雀似的陰鬱書生獨占風頭了,活起來了。

正在吃臭豆腐,一口下去,品嘗著汁水四溢那種澆透味蕾的美味的顧世安突地站起來:“顧思炎你說什麼?”

顧思炎嚷嚷道:“我說,我要去書院念書,除了吃你的喝你的之外,一年還要花你12兩銀子,哼。”

“不行,不行。”顧世安受了驚嚇般搖頭:“衛四一個就夠了,再供不起你了。”

前兩年,他求著顧思炎去書院念書,這熊孩子都不搭理他一句的。

顧思炎擠眉弄眼,他最喜歡看他小叔為難了:“不,我就要去。”

“小叔真的沒辦法。”顧世安心疼地道:“你要進書院念書,每月少不得要花費一兩銀子的,還是我回家來教你念書的好。”

顧思炎翻了個更大的白眼:“對著你我念不下去書。”

顧世安:“那我也沒辦法嘍。”

顧思炎放軟了身段:“小叔父,你就融通這一次嘛,我進了白鷺書院,一定好好念書,絕不會給小叔你丟臉,行不行啦?”

“燒餅隻吃中間的?”顧世安道。

“不會了,”顧思炎態度極好:“以後全都吃了。”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顧世安又道。

“我以後比雞起的還早。”顧思炎指天發誓。

“天天看話本子?”顧世安再道。

“都燒了,”顧思炎道:“除了四書五經都不看了。”

顧世安:“你說得真好聽。”

顧思炎:“做不到就讓大黃——下個崽兒。”

大黃——一隻黃澄澄的橘貓嚇得兩顆蛋蛋涼風颼颼,四個爪子打滑逃走了。

喵喵喵,為什麼小主人要拿它起誓,它很乖的好不好。

都拿大黃起誓了,姑且信他一次吧。

顧世安歎口氣:“去兌12兩銀子,明天自個兒去書院報到。”

“得嘞。”顧思炎聽見有學上了,一蹦老高,回屋收拾東西去了。

“臭小子。”顧世安仰頭喝了口酒,內心狂喜,壓著聲音笑得幾乎嗆住:“大哥,我終於等到小炎要上學了。”

祖宗顯靈,這孩子終於還是入了他的彀中!

不要說一年12兩銀子,就是24兩,他都樂意花這個錢。

又一次覺得收了衛景平這孩子進書院太值了,一下子就把他老顧家的頑疾解決了。

翌日。

白鷺書院的百靈鳥潘逍又有的忙活了,到處散布新來了個顧餅圈,蒙童們炸了窩,下課後嘰嘰喳喳議論了半天,個個翹首以盼,等著顧思炎帶他們開啟新鮮的淘氣法。

顧餅圈——顧思炎進入白鷺書院念書,總算暫時讓衛景平涼快了些,蓋過了他的風頭。

衛景平知道顧思炎,他對這孩子印象十足地深刻。半年前在繁樓,就是這孩子一次叫了五六個胡麻餅,隻啃中間那塊帶芝麻的,一會兒就咬出一盤子麵包圈。顧世安為了教育他,當著一繁樓人的麵,把“餅圈”一個個吃進了肚子了。

這主兒,是玩煩了?來自家小叔的白鷺書院體驗人生了嗎。

不過還沒等來顧思炎興風作浪,卻猝不及防地等來了顧世安抽風。顧夫子每天頭一個到書院,從不閒著,不是隨機抽蒙童去查問背書情況,就是抓人去他白鷺書院的藏書閣裡習字,要不就到處巡視,一旦見到不認真學習的,就嚴厲批評,甚至還親自動手拿戒尺打手板,一時風聲鶴唳,小小的蒙童們個個都繃緊了神經,誰都不敢攛掇著讓顧思炎帶頭搞事情了。

七月的前一天,蒙童們最後一次在書院製消暑冰飲,輪到到給顧世安那一份,紛紛推諉,誰都不想去觸黴頭,就把這份“重任”交給了衛景平。

衛景平托著乳糖真雪去找顧世安,到了他的三間瓦房前,門扉虛掩,裡麵傳來不輕不重的歎息聲,看來人在家中。

“顧夫子。”他叩了叩門,輕聲喊道。

無人應答。

“顧先生。”衛景平拔高了聲音。

依舊無人應答。

衛景平:“……”

他朗聲道:“幡幡瓠葉,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嘗之。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

一吆喝好喝的好吃的來了,他就不信顧世安不動心。烤兔頭是沒有的,先把人騙出來再說,大不了被他罵一頓嘛。

顧世安這人,他算是看明白了,是個資深老饕吃貨,你說吃的他必然有回應,衛景平這是投其所好。

果然,話音落地才那麼一轉眼,就聽到了顧世安的聲音:“進來。”

見了他隻乜了一眼衛景平手裡的東西上來就問:“你背熟《詩經》了多長時間?”

衛景平:“……”

他昨天才把《詩經》完整地背下來。沒想到顧世安的耳報神這麼敬業,今天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去。

“我通常多讀幾遍多抄寫幾遍就能背誦下來。”衛景平道。

其實在他這兒,不說過目不忘吧,最多三遍,他就能清晰地記住一本書的內容。

顧世安目光微凝滯,似乎有些失望:“這麼說,你並不能過目不忘?”

外頭都說他破格收的學生衛景平是個神童,能過目不忘。

衛景平撩起眼簾,微微含笑道:“勤能補拙嘛。”

顧世安:“……”

去他的“勤能補拙”,他從來沒看見這小子放了學在書院多停留一會兒半會兒的,還搗鼓這個搗鼓那個,他總覺得衛景平沒跟他說實話。

“可理解意思?”顧世安又問。

衛景平故意答:“死記硬背罷了,算不上入腦入心。”

就算是破格進了書院,他也不願意讓顧世安給他帶上神童的光環,他是奔著省錢來的,不是出名。

小小年紀就捧個神童的名聲把自己高高放上去,以後高開低走掉下來那得摔得多痛啊!

他不。

“罷了,你去吧。”顧世安頭疼地道。

當資質超然的孩子收進來叫他連個響兒都聽不到,他還怎麼好意思問下一撥學生要束脩銀子呢。

氣悶一陣猶不放心,顧世安又叫住他問了句:“字練得怎樣了?”

“在臨摹柳體。”衛景平回道。

“上大人”那一口溜終於寫完了,程青說他進步很大,又給了他一本字帖,讓他拿去臨摹。

顧世安點點頭,又道:“學過韻了嗎?”

“夫子您前幾天剛講過。”這是問作詩的,顧世安前幾天授課的時候講了五言詩,衛景平記得清楚:“學生都記了筆記,回家有複習。”

“學詩不能光靠先生授課,”顧世安思索著道:“要時時留心,多琢磨。今上恩科取士不僅看重文章,還好唐宋,文章之外,殿試還要問詩作對子,彆的地方的私塾,學生入門不久就是要學作詩的。”

一旦讀熟了“三百千”,就要嘗試著引導蒙童去吟詩作對了。

衛景平心中叫苦不已:“……”

他明明是跟著白鷺書院的授課節奏走的,為何夫子們都要他提前搶跑卷起來呢,上次溫之雨直接問他四書五經讀到哪兒了,這不,顧世安又明裡暗裡要他立刻馬上抓緊學作詩,一個兩個都這麼急吼吼的。

衛景平一直覺得,八股文章還能按著套路勉強學上一學,作詩要有情懷有天賦,這兩樣他哪一樣都沒有,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他又想著,隻要學好做八股文通過鄉試考個舉人,會試中不中的又有什麼關係。他哪兒想過那麼大的事。

心態先這麼一擺爛又釋然了。

“學生‘三千百’尚且沒仔細讀完。”衛景平苦著臉道。

他後悔了,就不該來顧世安麵前晃,叫他看見自己。

顧世安道:“作詩和讀多少本關係不大。”

衛景平:“……”

“學生或許不擅長作詩。”他心虛地道。

他一個當了一世說大白話隻會“臥槽”“牛哇”的小老百姓,忽然說要他從事作詩這麼高級的活動,能莽著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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