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判卷官找出了與這兩份策問試卷號頭一致的頭一場考試的八股文章,與《段有財考秀才》一致的墨卷文章上副主考官國子祭酒張得評語“局法天成,誰能增減一字?”,另一份與《扶小娘兒過橋》篇對應的墨卷上評語如是“有聲、有色、有態,抑揚反複。”,說道:“今科會試的頭名,說不定就在這兩份試卷裡出了。”
文章和策問都做得極出色的,也就這兩名考生了。
學士們複又拿起那篇國子祭酒張得所說的無法增減一字的文章咂摸了會兒,這文不事雕琢,極簡淡而意蘊深長,於是心中暗押:這篇,肯定是這篇了。
無他,這篇八股文的字數感人,隻有區區500字,讀起來省事太體諒他們老眼昏花了。
不過最終如何,還是要主考官裴頌甚至是今上來定奪的,他們隻是有那麼一丟丟個人想法而已。
三月底,考官們判完了墨卷,將所薦一甲文章全數呈送雲驍帝,隻等他過了目,就該放榜了。
……
四月十五是壬寅科會試放榜日,一時滿城車馬。
和之前鄉試放榜在貢院外貼一張考中名單出來不一樣,國子監放榜那是很有儀式感的,五更一到,鑼鼓敲響,在鼓樂喧天中一隻青色的青鸞銜金榜飛下雲端,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隨即如一聲炸雷響起來,金榜自青鸞的口中緩緩展開,一個個考中的名字就依次展現在來看榜的人眼前了。
會試榜放於杏花盛放之時,所以也叫杏榜,今科杏榜一共錄二百八十人,一眼望去密密匝匝的,高踞榜首的那個名字更是離地麵太遠,叫人反倒看不清楚了。
等鞭炮放完,這時天光也敞亮極了,才有人高喊一聲:“甘州府衛景平——”
沒錯,這位就是榜首的會元老爺,姓衛名諱景平。
前來看榜的考生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想起來這位身材頎長精瘦,當時進龍門脫去衣衫搜檢時絲毫不怕冷火力超壯的年紀頗小的同年,有點驚訝:“是他呀。”
就怪意外的。
他們繼續往下看,第二名應天府謝冉,第三名京兆府程悠貞,第四名山西府段鳳洲,第五名杭州府韓元美……
“這衛景平啊是個武官之子啊。”不知是誰往人群裡扔了這句話,登時,震驚了前來看榜的諸位考生。
一個武官之子,怎麼會高中會元。
那些世家出身,心氣兒頗高的南北才子們不服氣了,那些落榜的舉子們更是憋氣窩火,拿出讀書人的本事,煽動考生們去國子監門口抗議,非咬定衛景平使了手段,在考試當中作弊了。
武官之子中了會元,真乃天大的笑話。
聽說有考生要去國子監抗議一個武官之子考取了今科的會元,頃刻應者雲集,都跑國子監鬨事去了。
……
一大早就來看榜的衛景英一喜一憂,喜的是衛景平高中會元,多年寒窗終於一飛衝天,憂的是這些落第的考生無事生非,詆毀他四弟,他輕嗤一聲扭頭就走:“有這功夫都不如回家多讀兩本書,下次恩科也考個會元風光,何必嫉妒他人。”
他到了家中,衛景平正要出門去看榜,衛景英見著他就笑道:“進士老爺高中,進士老爺大喜。”
一臉的與有榮焉。
衛景平腦子空白了一瞬,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會試考中了。
他這次答題頗順利,本來就覺得自己能考中,但親耳聽到意料之中的結果時,心中還是重重地驚喜了一下。
左一個進士老爺,右一個進士老爺,聽得全家人腦子裡“進士老爺”這四個字一直在嗡嗡,連衛容與都揉著惺忪的睡眼流著口水念叨“進士鬨鬨”,沒把大人給笑翻過去。
衛景平掏出幾個銅板放在他手裡:“同喜同喜,快買糖吃去。”
考中就好。
甚至都不問中了第幾名了,心態已然好到炸裂。
衛長海對自家兒子考中進士一點兒都不意外,他甚至連藤椅都懶得起來:“老四呀,我以後出門,人家是不是得叫我‘進士爹’了?”
身價漲了。
衛景平沒脾氣地笑笑:“您還可以想個大的,比如‘狀元老爹’之類的。”
衛景英皺眉說道:“老四你這幾天彆出門了。”
一眾考生正在鬨事呢。
衛景平:“……”
看他二哥這神情,好像他有麻煩了。
難道是他考中榜首會元,各路才子們不服,想要單挑他或者圍毆他不成。
嘿,竟然有這樣的好事,衛景平覺得心頭有點癢,想著要去換身錦繡衣裳,出門豔壓群芳,否啊,是全方位抖一抖他的君子氣度舌戰眾士子出風頭去。
總得叫你們服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