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後六個丫鬟團團轉,兩個忙著給老夫人擦乾頭發,兩個匆匆拿來棉被蓋在老夫人身上,兩個用布巾裹著熱鵝卵石給老夫人按揉胳膊,這才令老夫人凍得發白發紫的臉色稍稍好轉。
她緩了口寒氣,抬眼看向陸喚:“你救了我,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老夫人這話一問,寧王夫人臉色便不大好。
今日她邀請老夫人出來賞梅,本意是討好老夫人,可誰知跟撞了鬼一樣,竟然發生這種意外!文秀遭到老夫人厭惡與遷怒也就罷了,竟然還叫陸喚占了便宜,得了老夫人青睞!
老夫人在寧王府中說一不二,就連寧王都有些畏懼他這位武將世家的母親,若是叫陸喚得到了老夫人的賞識,那以後自己的日子還能順心麼?
可有什麼想要的——他一個庶子還能有什麼想要的?自然是想要與兩個嫡子平起平坐了!
寧王夫人心中惱怒,卻不敢表現出來分毫,隻關切地立在老夫人身邊,對陸喚柔聲道:“既然老夫人想賞賜你,你便大膽地說吧。”
而老夫人心中自然也有所考量。
她雖然不經常出梅安苑,但看人一向很準。
寧王府這三個孩子當中,陸裕安雖然還算成熟穩重、但實在是過於平庸,毫無亮點銳氣!而陸文秀就不必說了,今日看來完全就是個廢物點心!
偌大寧王府,竟然隻有這個庶子能力出眾,遠遠勝過那兩位。
況且今日他還跳下那寒冷刺骨的冰水中救了自己,於情於理,自己都應該給他以嘉獎。
隻是,老夫人心裡也很清楚,嫡庶有彆,陸喚提出彆的錢財要求也就罷了,若是想和兩個嫡兄長平起平坐,那便未免太過貪心了。
她正這麼想著,便聽陸喚開了口。
“陸喚喜靜不喜鬨,希望我的住處今後不可有人隨意進出,望老夫人答應。”
寧王夫人與老婦人俱是訝然——
老夫人愕然:“就這?”
少年的嗓音清冷,沒什麼情緒:“就這。”
一旁跪在地上的陸文秀則臉色一下子青一下子白,陸喚他什麼意思,喜靜不喜鬨,是在暗諷前幾日自己率領眾人鬨哄哄地去栽贓他嗎?難不成他要趁機當著老夫人的麵算這筆帳?!
老夫人萬萬沒想到陸喚的請求如此簡單,就隻是想要一處安靜的住所嗎?
但隨即想到,陸喚所居住的柴院確實與下人們的住所混雜在一起,魚龍混雜,難免吵鬨。
即便是庶子,被如此苛待,也實在是過分了。這些事情一向由總管處理,而總管背後有誰在指使亦一目了然。
可是先前老夫人根本無心管這些閒碎的事情,從來都和寧王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以至於此時才陡然意識到自己這庶孫在府中生存處境之艱難。
能不艱難嗎。她今日剛出梅安苑,就有所耳聞了,前幾日陸文秀跑到陸喚那裡去,胡亂栽贓陷害,卻陷害不成,鬨出了個大笑話。
想必陸喚提出這個要求,也是因為煩透他這嫡二哥的百般找茬。
老夫人一時之間心情略微複雜。
自己已經給了這庶子要什麼給什麼的賞賜承諾,他卻隻提出了這麼個微不足道的要求,當真什麼也不貪圖嗎?
老夫人思量片刻,便對身邊的嬤嬤吩咐道:“去對總管說,我給了陸喚一片宅院的賞賜,讓住在他周圍的那些下人統統搬走,今後不得任何人隨意靠近他的住處!若是膽敢違背,便自行去領罰!除此之外,每月給喚兒加三兩銀子。”
寧王夫人和陸文秀臉色都有些難看。
就連四姨娘都沒有一整片宅院,都是和一些丫鬟共住,現如今,倒是陸喚先有一整片宅院了。
還有每月三兩銀子,雖說不多,可至少也足夠他打點一些下人了,比起他先前處處受到苛待的情況,可是好了很多。
而周遭跪在地上的下人也是眼觀鼻鼻觀心,心裡也有了計較。
先前他們紛紛輕侮陸喚,是因為整個寧王府不會有人在意陸喚死活。可現在,陸喚救了老夫人,恐怕日後不能再待他輕慢成那樣了。
這天,好像變了一些。
“至於你。”老夫人轉頭看向陸文秀,臉上嫌惡毫不掩飾,“你還不滾回去給我閉門思過一個月?!還跪在這裡礙眼乾什麼?”
陸文秀又氣又委屈,還想爭辯,道:“奶奶,你怎麼可以給陸喚一座宅院,就連我都——”
話還沒說完,老夫人氣得又是一腳踹了過去,孬種,廢物,不先瞧瞧他自己都乾出了什麼事,居然還不識趣地在自己跟前嫉妒陸喚.
“若不是陸喚,我這把老骨頭今日就被你這個沒用的東西給拖累得交代在溪水裡了,你還抱怨什麼,沒罰你去祠堂跪下就是好的了!”
寧王夫人生怕自己這蠢兒子再說出什麼話激怒老夫人,連忙攔住,對兩個丫鬟道:“還不快帶二少爺回去閉門思過?!”
陸文秀被兩個下人帶走之前,咬牙切齒地瞪了陸喚一眼。
陸喚亦抬頭直視著他,一雙眼睛冷冷的。
老夫人不再多說,急著回去取暖,寧王夫人和一群人簇擁著她離開,廊下人群終於散了。
陸喚烏黑的頭發上還在淌水,他轉身牽著庶女,將她先送回四姨娘那裡。
而宿溪這邊,係統彈出一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