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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喚心中其實還有許許多多的疑問,諸如——為什麼會來到我身邊?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好?為什麼陪著我?
為什麼剛好是我?是希望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亦或是讓我去卷入京城權勢爭鬥,好替你完成什麼事嗎?
可是,此時此刻,他感受著那人在他身邊,輕柔的風纏繞著他……這些問題便都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更在意的是——
能長久地留在他身邊嗎?
以後的某一天,會離開嗎?
也曾對彆人這般好嗎……而以後,可以不要彆人、不要任何人,隻看著他嗎?
他心中卷起無數細微的情感,希冀、喜悅、不安,一層一層,宛如細浪拍打岸邊……而伴隨著他的心臟跳動,這些在他心中聒噪不停的聲音卻漸漸都紛紛落下,最終便隻剩下了一個最重要、最篤定的想法——
出現在他身邊的這隻鬼神,來到他身邊,是他這輩子最好的事情。
他彆的全都不害怕,他隻怕對方的突然消失。
……
思及此,陸喚便想起了對方這八日以來的杳無音訊。像是突然中斷了聯係一般,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直枯守在院內,可是看了八天的日出日落,卻什麼也沒等到。
……若是今後再出現一次,他恐怕仍然不知道去哪裡尋找對方。
陸喚雖然不想表現出自己這八日都在眼巴巴等對方來的樣子,但他又實在想知道,於是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地問:“你消失的這八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落在宿溪眼中,屏幕內的崽崽就像是被落在幼稚園裡整整八天一直沒被接走的小朋友,滿臉淒苦、滿臉幽怨,好不容易等到她來了,趕緊牽著她的手,仰著包子臉,急切地非得問出她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麼沒來接他不可。
追問也就罷了,還非得裝出一副漫不經心、就是隨口問問的樣子……
宿溪中箭倒地,簡直快被萌化了。
她覺得自己可能中了遊戲的毒,嗷,為什麼崽崽做什麼她都覺得可愛?!
可是,她要怎麼解釋自己去考試了?!
還一考就是兩天半,手機也被沒收了?!
宿溪撓了撓腦袋,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然後,隔著屏幕翻開崽崽桌案前的書卷,隨後拿起毛筆,在桌案上擺出書寫的畫麵,最後將毛筆一丟,將書卷卷起。
開窗,用風卷起書卷,作出終於溜出去的畫麵。
她試圖告訴他——在她這邊,也是要上太學院,也是要考試的,而且他們考了班級前三,還不能進京當狀元,還得繼續上大學讀碩讀研,總之非常苦逼。
但是這麼一長串顯然解釋不清楚。
崽崽盯著身前的風將書頁吹得亂七八糟,又將窗戶開來關去,半點也不介意,反而眸子有些亮,猜測著問:“你的意思是否——這幾日,你的魂魄被拘在地府了,地府中亦要考查,查完過關才能出來?”
在桌案上書寫——考查。
打開窗風出去——逃出。
宿溪聽到崽崽的話,差點沒從床上下來,她哭笑不得,什麼鬼啊,什麼地府啊?!崽崽這是把她當成什麼女鬼了嗎?!
但是拋開鬼的這個身份不說,其他的倒是猜得**不離十。學校可不就是和地府沒什麼兩樣嗎?考完試才能放學。
反正也解釋不通,就讓他這麼理解著吧。
宿溪唇角揚起促狹的笑意,拽了拽崽崽的左手——是。
陸喚此前從不信怪力亂神,但今日卻不得不信。更何況,隻怕鬼神也有鬼神的法則,雖然有著超過凡人的力量,但是和他們人間一樣,卻也有規則要遵守……
他腦海中漸漸構造出了一個地府的模樣,魑魅魍魎,光怪陸離,開始猜測,那麼,他的這隻鬼神來到他身邊,是否因為地府那邊派了什麼任務,讓它不得不完成呢?
畢竟,這隻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鬼神,除了對自己溫柔之外,做的許多事情也是有著目的的。
或許是有什麼獎勵懲罰機製。
……令它不得不通過自己,或者說借助自己,去完成一些事情。
這樣的話,許多的事情便可以解釋得通了……
即便猜想到這些,陸喚的心緒也並未產生多大的波動,他眼角眉梢仍是鮮亮。無論它是什麼目的,至少,陸喚早就確認了一點,它對自己全無害心,且始終對自己溫柔以待。
它是他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亦是他最想要接觸到的那一束光。
“原來如此。”陸喚輕聲道。
他看向燭火下被自己全都燒掉後,隻留下一片灰燼的那些字條,自嘲道:“這幾日,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
屏幕外的宿溪看著崽崽,崽崽淡淡垂著眼簾,包子臉上很是平靜,可宿溪的一顆老母親的心陡然很是愧疚。把你一個人丟在幼兒園我也不想的……
她看著崽崽,忍不住做了一直以來都很想做的一件事情——伸出兩根手指頭,捏住了崽崽的包子臉,輕輕地掐了掐。
雖然完全感覺不到指尖是什麼感覺,但是看著簡筆畫崽崽的包子臉被輕輕揪起來,光是想一下那軟綿Q彈的觸感,宿溪都快陶醉了。
啊啊啊捏到崽崽的臉了!讓她死吧!阿偉死了!
而屏幕內崽崽很是震驚,猶如五雷轟頂,被劈了,動彈不得!
他眼睜睜地感覺到那輕柔的風落在自己臉頰上,還沒等他耳廓慢慢薄紅,那風就捏他的臉——
那人摸他臉?!
陸喚整個人都僵硬成石板,他從未見過如此輕薄之事!下意識想要打開落在自己臉上的那人的手,可是又琢磨不定那人在何處,怕傷害到那人。
於是他隻能立在原地,滿眼驚愕地不動,任由右邊臉頰被扯了一下,又彈了回來。
陸喚:“……”
雖然他與那鬼神認識已經許久了,可這未免也太、太輕佻——不過那鬼神性格速來跳脫,或許不覺得此事有什麼大礙。
它送了自己那麼多東西,待自己那麼好,是自己唯一的朋友……想輕薄一二,便、便由它去了。
風捏了下他的臉之後,似乎還沒走,還流連地摸了一下。
陸喚耳廓上的紅色一瞬間染到了脖子上。
直到宿溪撤了手,他還脖頸通紅。
“……胡鬨。”他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