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1 / 2)

()當夜,城外帳內,兵部尚書與鎮遠將軍正在密談。

早在回京的路上時,京城內的一些關於九皇子的傳聞就傳到了鎮遠將軍耳朵裡。他欲要進城問兵部尚書這謠言從何而來,卻沒想到兵部尚書先急匆匆地來到城外找到他,對他說明了當日在長春觀親眼目睹的那件事情。

若那時那道姑所言是真,那麼此時散布出消息的,非皇帝本人莫屬了。

否則,若非皇上縱容,這種傳言又怎麼可能在天子皇城腳下愈傳愈甚?!

兵部尚書當日在長春觀偶然得知陸喚的身世真相後,一方麵不動聲色地派人去調查此事,另一方麵暫時按兵不動,將這消息封鎖起來,且暗地裡派人將那道姑保護起來。

但萬萬沒想到,還沒等他的籌謀有所施展,皇上便已在雲州刺殺事件之時,開始有所猜測了。

皇上的心思雖然高深莫測,但此時卻有跡可循,他先是放出傳言,今夜又深夜召陸喚進宮,隻怕是已經決定好明日在金鑾殿上昭告天下了。

兵部尚書心情有些複雜,道:“明日上朝,這天恐怕要變了。”

他與鎮遠將軍都知道,皇宮裡憑空冒出一位皇子——或者說,恢複一位皇子的身份,對整個朝局的影響有多大。

現在朝中但凡選擇站隊的,要麼站在太子那邊,要麼站在五皇子那邊,二皇子那邊原先也有一些人站,但是打從二皇子接二連三稱病,避開北境戰事,表現出毫無野心、隻求自保的樣子之後,他的存在感便愈發的暗淡了。

而皇帝的心思一直令人捉摸不透,他施行平衡之術,無論皇子中的哪一位稍稍突起,他便進行打壓,而若是哪一位皇子掉了隊,他又大力扶持。叫文武百官完全看不透他心中的皇位繼承人。

可現在,橫空出世了一位年紀最小的九皇子,竟然是當年那位令整個皇宮噤若寒蟬的卿貴人的孩子,從皇上接二連三的舉動來看,皇上對這位九皇子較為偏袒。

今夜皇上雖然是秘密召見他進宮的,但京城沒有密不透風的牆,兵部尚書這裡能收到消息,必定也有彆的官員收到了消息。

因此,到了明日,恐怕便立刻會有文武百官去與陸喚套近乎了。

九皇子橫空出世,動搖了太子之位,蓋過了五皇子在民間的名聲,這兩位心中必定會很不舒服,而其他皇子雖未處於棋局中心,卻也會受到十分大的影響。

因此京城這棋局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到時候不知道又要牽扯、動搖進哪家的勢力、哪家的人頭。

鎮遠將軍是個常年征戰沙場的武官,不擅朝廷中的彎彎繞繞,所思所量比兵部尚書要簡單得多,他從兵部尚書口裡聽說,騎都尉陸喚便有可能就是當年卿貴人留下的九皇子,心中固然震驚萬分,但隨即滋生的是欣喜。

“你何必杞人憂天?百姓常年疾苦,隻要是有能力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便值得我們去輔佐!此前老夫正愁雖然找到了他繼承我的衣缽,但是作為臣子,即便他再有才乾,日後也逃不過和老夫一樣被皇帝猜忌的下場,最終不是戰死沙場,便是死在皇上的手上。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是九皇子,如此,他日後能為百姓做到的事,倒是比我這一介武夫可做到的多得多了!”

兵部尚書為鎮遠將軍一心為民的意誌所折服。隻是,他反複思量,仍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對鎮遠將軍道:“我亦很欣賞騎都尉,九皇子是他再好不過。隻是,近幾月我查了下他入朝為官的這一年半以來的所作所為,發現無論是永安廟救濟病民,開封農莊,還是行軍打仗、籌措糧草,直至後來被聖上發現他的身世,未免都過於順利了些。”

“就像是——”兵部尚書擰著眉頭頓了頓,道:“就像是背後一直有隻手在推動這一切一般。”

是了,一樁樁,一件件,仿佛從一開始就是要送他回到九殿下的這個位置一樣。

而且思慮十分周到。

先是永安廟假借少年神醫的身份,救治難民,先得民心。再通過秋燕山圍獵進入太學院,通過雲太尉入了兵部,通過治理兵部與射箭場上展露騎射才藝,先後得了自己與鎮遠將軍的賞識,並前後完成了籌措糧草,開設農莊,賑災三州等數件收獲民心的大事。有了這些鋪墊以後,雲州刺殺便顯得不那麼像是一個意外,而像是——早就知道,並借此機會接近皇帝,讓皇帝發現他的身世一般。

一環套一環,得了民心、也有了富可敵國的財富,還有了自己與鎮遠將軍,以及萬三錢這樣的支持者。

再揭開身世,便像是什麼都準備好了,隻等揭幕一般。

此時在皇上眼中,他也不僅僅隻是卿貴人留下的孩子、九皇子一個身份這麼簡單,而更多的還是“當年永安廟救濟百姓的少年神醫”、“開糧賑災得到百姓感恩戴德的不知名神商”,以及“從戰場上歸來,立下赫赫大功的年輕騎都尉”。

試問,如此多的政績相加,皇上又怎會不急著恢複他的身份,借此樹立皇家的名聲,聚攏燕國民心?

而若是沒了這一切,早在一年半以前,他的身份還隻是寧王府的庶子的時候,有人讓皇帝知道他就是當年卿貴人的那個早產子,隻怕皇帝根本不會相信,還要治他一個大罪!而即便相信了,恐怕也不會如此輕易地為他恢複九皇子的身份。

這其中無論哪一環,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可能隻是陸喚一個人辦到的。即便他年少天才,可是逐漸在燕國興起的那種植技術、溫室大棚,是怎麼回事?莫非也是他發明的嗎?

所以,也就是說,從永安廟與秋燕山之時,陸喚以及他身後的人便設計好了這一環環?

可是當時在長春觀,陸喚得知他自己身世時的驚愕,又不似作偽,兵部尚書是親眼所見的,所以陸喚在那之前,是完全不知曉他的身世的。

那麼,從一開始,到底是誰在推波助瀾……?

兵部尚書百思不得其解,又無法找到任何陸喚身後有人的蛛絲馬跡,於是隻好將疑問按捺在心中,暫且不提。

……

而此時此刻的禦花園內,宿溪被陸喚的那雙眼睛看得十分慌亂,臉上猶如煮熟了的鴨子一般燙到不行。她移開視線,想轉移話題,可是陸喚仍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以至於她大腦當機,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宿溪的手機突然屏幕一黑,沒電自動關機——

宿溪:!

屏幕黑掉,再看不見陸喚執拗的神情與那雙讓她心慌意亂的眼睛了,她反而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宿溪趕緊站起來拍了手機一下,十分誇張地叫:“沒電了?天呐,沒電了,糟糕,居然沒電了!”

“崽,你還看得見我嗎?!”她朝空中揮了揮手,非常遺憾地道:“我手機沒電了,看來隻能先下線了,嗚嗚嗚你從皇宮回去注意安全!”

仍站在禦花園的陸喚:“……”

充電器就在你的右手邊。

觀察她那個世界久了,他發現她經常用一根白色的線將她的板磚與插座連接起來,他漸漸地便也學會這些東西的叫法了,很多電器都需要充電器,熱水袋是這樣,手機也是這樣。

宿溪把手機丟在一邊,衝進浴室,擰開水龍頭,用涼水拍了拍發燙的臉頰。

而陸喚在禦花園中又站了許久,直到夜晚的涼意從脖子裡灌進來,他才鬆開攥得幾乎有些泛白的手指,沿著石子彎曲小路,朝著宮外而去。

他已渴盼、按捺、克製了太久。

他花了半年時間,對她那個未知的世界有了一些把握,再加上兩百點近在咫尺,他必定能見到她,在這一點上,他不會允許出任何意外……也或許,是近段日子她身邊出現了那麼多彆人,堵在門口的“校草”、塞進她抽屜的書信,以及與她相識相知的竹馬,這些所帶來的危機感,讓他清醒地知道——

他無法再徐徐圖之了。

他方才亦十分緊張。見到她關掉屏幕後鬆了一口氣的神情,他心中無奈而失落……可無論如何,陸喚是從不懂得退縮為何物的人,哪怕是等到天荒地老,他也要等。

……

宿溪這一晚上都沒睡好,翻來覆去,莫名的麵紅耳赤,她又怕自己睡不著的樣子被開著屏幕的陸喚給看見了,於是將被子扯著拉到腦袋上頭,竭力控製住自己的身體不亂動,不顯露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

這樣的後果就導致第二天她眼睛上兩個黑眼圈,宿溪對著鏡子看了一眼,都嚇了一跳。

期末考試已經考完了,宿溪回學校去拿一下期末考試的試卷和暑期作業,暑假就正式開始了。她平時除了考試的那一段時間,總要隔幾個小時上線瞅瞅崽崽那邊情況怎麼樣的,但是昨晚禦花園談心之後,宿溪臉頰發燙,就不太敢隨隨便便上線了。

她出校門的時候,霍涇川和顧沁從小賣部那邊朝她走來,霍涇川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下意識要勾住她脖子:“一起回家啊溪溪。”

平時宿溪也就掀飛他的胳膊,無情地讓他快滾了,實在擋不過,也就任由他勾著自己肩膀了,反正他們三打小一道長大,完全沒有性彆之分。但是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見霍涇川就眼皮子一跳,朝空中看了一眼,莫名心虛,於是飛快地跳開一米遠的距離,警告道:“彆對我動手動腳的。”

霍涇川:“……你沒發燒吧。”

畢竟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陸喚雖然已經開始學習現代文化了,但是思想觀念肯定還沒完全轉變過來,要是讓他看到霍涇川勾著自己肩膀,肯定臉都黑了……說不定還要眼眶一紅,頭頂烏雲……

“沒發燒。”宿溪謹慎地避開霍涇川,防止他的鹹豬手靠近自己。

就這樣在霍涇川的無語,顧沁的懵逼,和她的警惕當中,三人各自抱著暑假作業回了家。

宿溪進玄關換鞋,聽見老媽正在和朋友打電話,說最近經常有人給她送禮,水果燕窩保健品什麼都送,還每次都放在門衛那裡,留下字條說讓她收,老媽納悶兒又欣喜:“那字還怪好看的,還是毛筆字,清雋得不像話……”

宿溪沒怎麼在意,抱著作業回了房間,將書桌整理了下,打算先幾天將暑假作業全都消滅掉,然後接下來的一兩個月就可以完完全全輕鬆了。

她磨磨蹭蹭的,隔幾分鐘看手機一眼,像是在等誰消息一樣,最後沒忍住,還是充電上線。

今日上朝的時候,皇上果然如他在養心殿對陸喚所言,對文武百官宣布了他決定將養在長春觀、如今已經十七歲的九皇子接回皇宮,恢複九皇子的身份。

這話一出,震驚眾人,金鑾殿上猶如炸開了鍋一般,而等到陸喚換上皇子的裝束,踏進殿內之時,文武百官更是驚駭無比。

鎮遠大軍回到京城外,皇上第一個悄然召見的竟然不是鎮遠將軍,而是大軍中的一個騎都尉,當晚便引起許多知悉消息的大臣的猜測了,有聰明的已經猜到了這一點,而更多的此時卻是滿臉震驚。

陸喚此前雖未上過朝,但是文武百官中也是有許多認識他的,尤其是五皇子等人,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為何先前分明隻是寧王府的庶子,這下卻被父皇說是當年卿貴人的孩子。雖然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必定是當年卿貴人的死有蹊蹺,她不僅悄悄將孩子生了下來,還讓這孩子悄悄被送出了宮去——可是為何事隔十七年後,父皇竟還要將老九認回來?!

而且先前京城中還那麼多關於九皇子為國為民的傳言?難不成,都是為今日金鑾殿上做鋪墊嗎?

幾個皇子臉色都有些難言,五皇子更是,盯著陸喚,臉色難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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