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殊色重新讓方嬤嬤把銀錢給了閔章,又一張整票子沒了,錢要當真花出去自己享受了,她不心疼,可就這樣打了水漂,連泡兒都不冒一個,她高興不起來。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謝二爺顯然已經上了癮。
打算等謝三回來,她好好吹吹耳邊風,誰知謝三沒等到,下午南之卻又上了門。
二房的賬房雖然撤了,但老夫人屋裡的開支一直都是溫殊色在撥銀子,原本給過去的一月開支,照平時的花銷兩個月都花不完。
今日南之打算出門替老夫人置辦東西,便被大娘子和二娘子堵上,搶了她的活兒,非要替老祖宗去跑路,孫女要表孝心,南之沒理由阻攔。
大娘子二娘子出去,老夫人的東西是置辦好了,自個兒的也順便一道置辦了,銀錢超出了預算的兩三倍。
南之知道自己辦錯了事,趕緊先來三奶奶這兒把賬目解釋清楚,回去再上老夫人那領罰。
溫殊色算是明白了,這些吸血蟲,堵死了他一條路,轉過頭見縫就鑽,與之前比,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吸血。
這點倒同溫家那一屋子簡直如出一轍。
隻要你有銀子,沒他們想不到榨取的辦法,撤走賬房,到底是治標不治本。
溫殊色又問方嬤嬤,“三公子平常出去,要幾天才會回來?”
方嬤嬤被她一噎,趕緊解釋道,“三公子平日很少夜不歸宿,最近怕是被什麼事情給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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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劭確實是被纏住了,被周鄺纏住不放人。
從昨兒到今日,周世子一直坐立不安,先前兵器庫被端,物證人證已經送去了東都,周夫人雖托人找上了楊淑妃,尚不知道結果如何。
一事未平,慶州也終於傳來了消息。
王爺被困住了。
一邊是暴動的流民,一邊是洛安的戰場,靖王被困在中間,進退不得,周夫人已經派人過去支援,可遠水解不了近渴,王爺如今到底是什麼處境,一無所知,以他愛民如子的性格,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回來。
洛安不屬於中州,乃太子所管轄的東洲,這幾年東洲同西京的邊界頻發衝突,一場戰事在所難免。
可偏生就在這節骨眼上發生戰事,到底是巧合還是居心叵測。
周鄺雖不著調,但身在皇室,做不到爛漫天真,“早不打晚不打,趁著慶州天災,知道父王不可能不管,必會前去視察,想借此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父王解決在暴|亂或是戰場上,但他們可有想過慶州的百姓,已遇上了天災,前方再來一場戰事,他們可還有活路,一群疑心病的混賬玩意兒,隻知道玩弄歪心,真不是個東西。”
周鄺一臉怒意,其餘三人均都不吭聲,麵色一團凝重。
真出事,鳳城估計就是下一個間州府,間州府的節度使寧王,如今正關在東都的地牢。
平日裡幾人玩起來,無人能及,關鍵時候,卻都知道輕重。
裴卿先發話,“他要是敢打鳳城的主意,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會上東都,親手抹了他脖子,一並把母親的仇也報了。”
裴卿說的是裴元丘。
自從裴元丘去東都娶了王氏,害得原配沈氏活活慪死後,裴卿早就同他一刀兩斷,再無父子之情。
兵器庫雖說是周鄺弄的,可幾人都有參與,誰都脫不了乾係,鐵公雞崔哖難得大度一回,“需要錢財的地方,你隻管說一聲。”
唯獨謝劭一臉平靜,聽周鄺嘮叨了一夜,期間謝劭都睡了幾回了,醒來還見他再叨叨,忍住困意安撫道,“王爺當年能助陛下平定天下,什麼陰謀詭計都見過,想要算計他怕是沒那麼容易,用得著你在這兒乾著急。”
話音一落,周鄺便回頭看著他,目露幽怨,“謝兄,你可不能背叛兄弟......”
謝劭:......
又來。
“王爺難對付,但你這根傻子獨苗就好對付多了,隻要你一出城門,保準過幾日就能送到炮灰前,讓王爺為你拚命。”
周鄺嘴角一抽,反駁,“我有那麼傻嗎。”
“知道就彆走來走去,回你府上好好休息,你不暈我還暈,隻需派人守好城門,所有從京都過來的人,仔細排查。”
他們的目的乃中州,是以,目標根本就不在王爺那,而是如今的中州府鳳城。
但具體是什麼陰謀,如今他也猜不出來,守好城門乃萬無一失。
昨日四人原本是在醉香樓,被謝二一打擾,才挪了地兒,到了裴卿的宅子,雖說住得確實輕鬆,可也不能兩日不歸家。
崔哖同意,“周兄,還是先回去吧,免得周夫人擔心,等休息好了,腦子才能清晰。”
周鄺也確實累了,終於散了場,聽了謝劭的話,派人守住城門,嚴加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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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回各人家,崔哖剛上馬車,仆人便隔著窗同他彙報,“公子,您讓奴才收的那幾家鋪子糧食,都在哄抬價格,要到了一百二十文。”
往日從鋪子賣出去給百姓,也才一百文一鬥米。
這□□商,不外乎是見他開始收糧,個個心中都有了猜疑,想多撈點油水,崔哖逗了逗謝劭前幾日送他的一隻花鳥,道,“先不收。”
“洛安打仗的消息,傳到鳳城還要兩日,先晾晾他們,你給他們說,要賣就賣,不賣就等著來年變成陳米,到時候等慶州旱災一過,價格可就不是這個數了。”
“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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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一黑,溫殊色又拉著祥雲出去散步。
兩人趴在牆頭,高高的鬢發與夜色相融,豎著耳朵聽裡麵的額動靜。
先是謝大爺的說話聲,“今日傳了消息回來,王爺被困在慶州,洛安又在打仗,怕是凶多吉少了。”
“周夫人呢,她是怎麼打算的?”大夫人有些著急,顫聲問,“她該不會要派你去慶州......”
“目前還沒說。”謝大爺頓了一陣才道,“估計也快了。”
節度使出了事,作為副使不可能逃得掉。大夫人突然埋怨起來,“你說咱們跟了他這麼些年,出生入死的,也算是仁義儘致了......”
“慎言!”謝大爺一聲打斷她,“朝廷的事心裡有數,你顧好家就成,尤其是老大那兒,先找個人到東都打點好,租一處房產,把後顧之憂都安排好,等調令下來,立馬送他去東都。”
大夫人說,“房產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既然三奶奶都說要去東都買房產了,咱們那就讓她買吧,到了東都先住進去,後麵的事再說。”
果然兩個吸血鬼見了一麵完全不一樣了。
先前的困局,茅塞頓開。
都在意料之中,卻莫名讓人寒心,主仆兩人從樹下爬下來,顧不得整理衣裙,托著腳步,一臉垂頭喪氣。
祥雲突然想起了溫家小時候的日子,喃喃地道,“奴婢有些懷念之前沒錢的日子了,一家人雖辛苦些,但其樂融融,誰也彆惦記誰的。”
溫殊色眸子微微一動,“是啊,沒錢就不會遭人惦記......”腳步突然加快,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吩咐祥雲,“你去打聽一下,謝三到底什麼時候回家。”
祥雲正要應,一抬頭便見對麵走來了一盞燈火,燈火下有兩人,前麵提燈的是閔章,後麵那位俊俏的郎君,不正是姑爺嗎。
溫殊色也看到了,提著裙擺迎了上去。
謝劭一身疲憊,剛拐過遊廊,便看到了一位小娘子快步朝他奔來,模樣似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他。
這一幕倒不陌生。
前兒才上演了一回,可今日再瞧,許是她手中多了盞紗燈的緣故,暖光一照,與上回的感覺便也不一樣了。
這感覺不得不讓他多想,她是在等他?
突然想起崔哖說的那句,“咱們都兩日沒回家了,你們家人就不惦記嗎?”他好像有人在惦記。
小娘子很快到了跟前,這才留意到她身上的衣裙有些狼狽,手肘的白紗上沾了些臟汙,裙擺也有,鬢發上甚至還掛著樹葉。
嘴巴比心快,他劈頭便問,“你在地上打過滾?”
溫殊色:......
“跌了一跤,不礙事。”小娘子說得臉不紅心不跳,一點都沒回避,當著他的麵拍了拍裙擺,又抬手整理了鬢發,不等他再開口,先同他道,“郎君,我有事同你商量。”
謝劭盯著她高鬢上的樹葉,“何事?”
小娘子走在他身旁,提起燈籠替他照路,“我打算囤點糧食。”
洛安在打仗,慶州又正值旱災,囤點糧食確實不錯,謝劭點頭,“錢在你上手,想做什麼,自己決定就好。”
“真的?”小娘子唇角一彎,露出裡麵幾顆貝齒來,那笑容邪門得很,突然讓人心情愉悅,他灑脫地道,“千真萬確。”
小娘子鬆了口氣,“郎君,那以後我就自己做主了。”
“嗯。”
她又繼續問,“可要是我哪天生意失敗了,把咱們的家產都虧光了,怎麼辦?”
自己有多少銀子謝劭心裡有數,再加上溫家的家產,兩座金山,她有那個本事都虧光?
當她是畏手畏腳,於是給她吃了個定心丸,“虧光就虧光,還能怎麼辦,再賺便是。”終究還是沒忍住,轉過身一把擒住小娘子的胳膊說了句,“彆動。”抬手把她頭上那枚樹葉給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