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肅問道:“可以看出死因嗎?”
寒寧點頭:“脫水熱死的。”
黎肅看了眼黎可涵,見她雖然沒哭,但整個人臉色蒼白,被打擊到失神的模樣,頓了頓,朝寒寧問道:“那隻狗,是不是在這裡?”
他注意到寒寧好幾次往黎可涵旁邊看,而黎可涵旁邊並沒有什麼東西,所以很有可能,死了的可可,正跟在可涵的身邊。
寒寧嗯了一聲:“那隻狗一直跟著她。”
聽到這話,黎可涵猛地一抖,不可置信的看向寒寧:“你是說可可一直跟我?它在我身邊?”
見寒寧點頭,黎可涵更激動道:“能不能讓我看看它?我想看看它,哪怕是最後一眼,我求求你了,你幫幫我,哪怕讓我跟它在夢裡見一麵都行!”
哭著求完寒寧,黎可涵又抓著黎肅的手哭求,她真的很想再見見可可,哪怕隻是可可的靈魂,她甚至都沒跟可可好好道彆,哪怕能說一句再見都是好的。
黎肅不知道天師有沒有辦法讓普通人見到這種鬼魂,至少就他所知,那些家裡重金聘請來看風水的大師們,貌似就辦不到,他不想寒寧為難,剛準備開口安撫黎可涵,就見寒寧起身,去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一瓶透明的液體,點在自己的指尖上之後,又朝黎可涵的雙眼點了一下。
下一秒,黎可涵驚叫了一聲可可,一下子朝著她旁邊的空位撲了過去,可惜撲了個空。
黎肅好奇的打量他手裡的東西,又看向旁邊對著空氣又哭又笑的黎可涵,眼神透著一股驚奇。
寒寧朝他笑道:“要試試嗎?十萬一次。”
黎肅聞言點頭:“要。”
見黎肅說要之後閉上雙眼,整個身體朝著自己傾斜過來,周身打上了一層光暈,看上去竟然有幾分乖巧,就連那股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都好像消融了不少,寒寧笑了笑,抬手也在他的眼皮上點了一下,下一秒剛剛還隻有黎可涵自言自語的屋內,響起一聲聲嗚嗚的哀鳴。
黎肅轉頭一看,一隻很帥氣的大黃狗正朝著黎可涵嗚嗚哀叫,那狗爪子一次又一次想要撲到人身上,可是自己隻是個靈體,根本無法與活人接觸,嘗試了幾次確定自己再也碰不到主人了,哀傷的趴伏在了半空中。
黎可涵更是哭成淚人,一次又一次想要伸手將狗抱進懷裡,可是同樣穿|身而過,看得見卻再也觸碰不到的樣子,看得人心酸。
“對不起可可,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把你關在家裡也不該送你去寄養,我就不該離開你這麼久,可可你走了我怎麼辦,你才四歲,才四歲啊,我們說好要至少過十五年的呢,可可嗚嗚嗚...你不要離開我,你離開了,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見到主人在哭,可可焦急的在她身邊繞來繞去,可是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扒在主人的身上將她的淚水舔掉,再也不能在主人懷裡賣萌哄她開心,再也不能用毛絨的身體去溫暖她,以後主人遇到危險了,它再也不能保護她,它再也聽不到主人的聲音,再也聞不到主人的氣味,這個世界這麼危險,沒了它,它的主人該怎麼辦。
可可的不甘頓時強烈到化作一縷縷的怨氣,漆黑的眼珠漸漸變得深紅,周身的溫順也轉變成滲人的戾氣,原本隻是一隻執念不化的靈犬,眼見著就要變成惡靈了,寒寧立即一張符紙打了上去,可可哀嗚無聲,爪子無助的在半空撓著,一股股黑氣四散開來。
黎可涵還以為寒寧要收了可可,連忙將可可整個擋住,哭著求道:“不要!我求求你彆收走可可,它從來沒有做過壞事,就是死後也隻是跟著我,我求求你彆收走可可,它不會做壞事的,它很乖很聽話的!”
黎肅皺眉將黎可涵拉開,寒寧道:“我沒有要收它,隻是穩住它的靈體,不讓它被恨意衝頭,化作惡鬼。”
被符籙鎮住的可可很快再次溫順下來,朝著黎可涵嗚嗚叫了兩聲,表示自己沒事。
黎可涵抹了抹眼淚,看了眼安靜下來的可可,又看向寒寧:“可可如果投胎,還是狗嗎,還是會變成人?”
寒寧道:“還是畜生道,隻是會投生成什麼,我也不知道。”
可可在一旁朝著寒寧叫了兩聲,寒寧掃了它一眼:“報仇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你若想報仇,有兩種辦法,一,我們去找到你的屍體焚化,你少了禁錮便能自己去報仇,但卻不能害及性命,否則對你下一世的氣運有影響,說不定會投生更低端的畜生道。”
黎可涵頓時忍不住道:“為什麼?如果那個人害死可可,那可可去報仇也很正常,人命是命,狗命就不是命嗎?人間的法律無法製裁,那陰間也不行嗎?”
寒寧道:“陰間自是可以,但這麼做是為它好,輪畜生道是因為某世作孽的懲罰,本就是懲罰,那麼枉死自然也是因果的一部分,在陰間,並不是輪回一次就全部清算的,它的死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消除自身罪孽,如果它要殺人泄恨也不是不行,隻不過這一世功過相抵罷了。”
黎可涵怔了怔,她也很想幫可可報仇,可是報仇隻是眼前一時的痛快,如果無法抵消可可以前的罪孽,那這一世輪回受的苦豈不是白受了。
黎肅道:“那第二個辦法呢?”
寒寧道:“第二個辦法,黎小姐是寵主,它與你有著相當密切的關係,如今你的寵物死了,你便可以以苦主的身份討債,以你為媒介,借以因果符的力量,那人為惡多少,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自會與他清算,但這個懲罰的力度就不是人力可控,一切全憑因果。”
黎可涵看向可可,可可如以往那樣,滿眼信任依賴的看著她,黎可涵頓時心中一酸:“可可,我們選第二種好不好?”可能懲罰的未必會如他們的意願,但她不想可可這一場苦白受。
可可嗚嗚了兩聲,偏過頭想要在黎可涵身上蹭一蹭,可惜它無法碰觸到黎可涵,不過這樣的動作已經表示它同意了,它執念不消,雖然有一部分是為了報仇,但更多的還是放不下主人,現在主人幫它做了選擇,不管是什麼樣的選擇,它都會乖乖聽話。
最終寒寧順著可可魂魄的牽引,在一個長滿了河草的河道上找到了狗屍體,因為泡了許多天,狗屍體都已經腫脹到變形了,還散發著惡臭,這麼熱的天,內裡甚至還有不少蟲子在爬。
看到這樣的可可,黎可涵再一次崩潰大哭,這一次,她的可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黎可涵並沒有去找那家寵物店的老板討說法,討了又如何,無非是賠償多少錢,這四年的感情,哪裡是錢能清算的了的。按照寒寧的指示,黎可涵直接下了一張因果符,下符之後,黎可涵就開始密切關注起那個寵物店的老板,她很想看看,對方會受到什麼樣的報複。
就在下符的第二天,寵物店的老板從寵物店樓上下樓的時候,一個腳滑摔了下來,半截腿骨都戳了出來,直接被拉去醫院。而在老板入院的當天,一個壯碩的男人帶著一群人來到店裡打砸,但卻很好心的將寄養在店裡的寵物一個個聯係主人。
那些被聯係的主人這才知道,他們寄養的寵物一個個熱的不行,寄養間裡沒有水也沒有開空調,要如果不是這人,有幾隻養大型犬以及最容易中暑的法鬥差點死了。這個男人之所以帶人來砸店,也是因為他寄養在這裡的貓熱死了,店主卻說開關門的間隙貓跑了。
店主收到消息自然報|警,可是那男人早就走了。
附近的警|察也接到了不少舉報這家店的投訴,也知道這家店的老板是個什麼德行,但人家各種證件齊全,有糾紛也隻是民事糾紛,內心不爽卻無可奈何,這次接到砸店的報|警也隻是走流程應付,找不到砸店人的信息,他們也沒辦法啊。
店主氣得不行,等好不容易出院了,當天又因為食物中|毒被送了進去,中暑加食物中|毒,幸好送的及時撿回一條命,否則就脫水而亡了。老板不在,又接連有因寄養死的,在店裡買的糧吃死的,在店裡被暴力洗澡內臟出血而死的寵主紛紛上門討說法,整個寵物店都經營不下去而關門。
這件事鬨得挺大,還被人發到了網上,老板想著等風|波|平息一段時間,換個地方重新開家店。可是好不容易再次出院,他腿上的石膏甚至都還沒拆,就遭遇了車禍,差一點點就被戳破肺管,命大的死裡逃生,但在醫院住了不短的時間,這些年開寵物店賺的那點錢,全都丟進了醫院,還沒等他出院,竟然檢查出了肝癌,不過好在是早期,還有的治,怕死的老板沒辦法,賣了一套房子來治病。
可是這病就是個無底洞,加上不管他抗癌藥還是化療,都擋不住癌細胞的擴散,看著從早期變成中期,到最後的晚期,為了治病,他將最後唯一的一套房子都賣了,但還是沒辦法用錢買命。
寵物店老板沒錢,又因為生病一副要死的相,都沒人敢租房子給他。最後被人發現的時候,他卷著席子躺在一個橋洞裡,渾身瘦的皮包骨,而地上還有可能是因為病痛,死前掙紮時撓出的一條條血印,像極了曾經那間寵物店裡,那些貓狗臨死前,無助的在寄養間的牆壁上撓出的血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