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心道:“欠了三千萬。”
寒寧垂眸,跟上一世一樣,不過借口不同,這一世是欠債,上一世是三千萬的贍養費,給了就不再對他糾纏。這一瞬間寒寧頓時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見寒寧聽後不說話,梁洛心連忙道:“小寧,你會幫媽媽的對不對?”
寒寧看著她反問:“所以什麼緩和母子關係,其實最終的目的隻是為了要錢是嗎?”
梁洛心連忙搖頭,寒寧卻道:“你所謂的緩和母子關係,就是將你所欠的債轉移到我的身上?這二十幾年你對我不聞不問,隻是因為你生下了我,可是你生下的我,卻是我爸當初拿一千萬買來的撫養權,那時候你就放棄我了,將我賣掉了,現在你缺錢了,就想到我了?梁洛心,我不欠你,我從來不欠你什麼。”
梁洛心沒想到寒寧會這麼說,頓時整個心也冷了,果然一提到錢,什麼都是假的。
寒寧起身想走,梁洛心一把將他拉住:“我是你媽,你贍養我本來就是應該的!”
寒寧輕輕一笑:“這世上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你覺得應該,那你就去告我吧,法律怎麼判,我就怎麼來。”
梁洛心道:“小寧,你就真的這麼狠心嗎?”
寒寧看向她:“這句話我也想問,你真的就這麼狠心嗎?”
說完直接朝旁邊看了一眼,原本坐在不遠處喝茶的兩人頓時起身,然後一把按住另一個被綠蔭遮擋位子上的人,一把扯過了那人手上的相機,抽走了記憶卡,又搜出了身上所有的電子設備,隨後遞給了那人一張名片:“一切損失,聯係上麵的電話,原價賠付。”
梁洛心怔怔的看著事情突然的發展,寒寧看著她道:“你回來的目的我一開始就很清楚,我想著,你哪怕願意多付出一點耐心,多一點哄騙,錢給你也就給了,可惜你連一點點多的耐心都不願意給,恨不得你回來了,開口我就立刻將錢送上,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寒寧的動作出乎梁洛心的意料,同樣的,梁洛心的動作也有點出乎寒寧的意料,他以為至少對方會再想些心思哄騙他一段時間,沒想到這才第二次見麵,就準備拍下些東西為以後做打算了,既然這樣,寒寧又何必再陪她浪費時間。果然他就不該浪費時間期待些什麼。
寒寧不想玩了,但梁洛心什麼都沒得到,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手,大不了就光明正大的告上去,孝字大過天,不說寒寧,就是那個寒曦,還有跟寒寧有關係的徐一風,他們肯定也不想因為寒寧的關係而造成些名譽受損。
梁洛心想的很好,甚至想到他們要給多少錢她才願意和解,但她還沒付諸行動,寒寧就先發表了一篇文章。
寒寧有時候會發一些論文,但大多數都是關於他的研究,一些學術上的新發現等,這是第一次發表與學術無關的東西,但卻造成了社會極大的轟動。
這其中雖然也有寒寧購買的水軍造勢,但也的確是個一直被社會探討的議題,生而不養,能不能被孝字綁架。
文章算是寒寧的自述,這些年他的家庭關係,他跟梁洛心的母子關係,全都發表了出去,上一世很多東西他不願意說,加上梁洛心的哭訴,便直接將他道德綁架了,現在他先發製人,就看梁洛心還能說出什麼來,隻要她能說出一點自己對不起她的地方,寒寧就將所有的身家全都償還給她。
可惜梁洛心說不出來,不管她想要怎麼樣的辯駁,她都說不出來,所有她認定的正確,其實她自己都知道,那隻是在強詞奪理,她可以各種跟寒寧叫囂,因為寒寧是她的兒子,可是麵對大眾,她說不出來,她還沒不要臉到將白的說成黑的。
徐一風和寒曦其實有點不太理解,為什麼寒寧要將事情直接鬨到社會的輿論上,他們想要對付一個人,哪怕是親媽,動作起來也簡單的很,寒曦是覺得可能這些年的生而不養讓寒寧心中還是有氣,這樣做隻是為了出氣,於是讓他出夠了氣便罷了,鬨得太難看對他自己並不好,雖然寒寧不是公眾人物,但其實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現在舒坦了,誰知道以後某天會有人再次翻出這件事來對他抨擊。
而徐一風因為不知道有上一世的那些過往,所以也不是太理解寒寧這樣做的目的,但他對寒寧是支持的,隻要寒寧想做,那便去做,有什麼事他來頂著。
隻有寒寧自己知道,上一世從哪裡跌過,這一世就要從哪裡爬起來,否則他將永遠耿耿於懷。
隻不過當網絡上的輿論慢慢有了些微的偏移時,寒寧就敏感的發現了,但他有些奇怪,上一世梁洛心輿論占了上風是因為背後有薑旭,可是這一世薑旭彆說買水軍了,現在隻怕連溫飽都有問題,不可能幫梁洛心,他讓人緊盯著梁洛心,也知道不是她找的人,於是乾脆自己動手去查,然後就查到了信號的來源竟然是羅沢。
現在在羅沢的,是唐縉。
那一瞬間寒寧甚至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也許薑旭不過是螳螂,唐縉才是黃雀。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寒寧突然覺得頭一陣刺痛,上一世被車子撞飛時最後出現在他眼中的畫麵再次浮現,隻不過這一次畫麵似乎在一幀幀的從他眼前走過,許多他記憶中沒有的細節慢慢呈現。
驚懼恐慌朝他狂奔而來的徐一風,他的身後是麵色陰冷甚至帶了些得意的不是薑旭,而是唐縉。
徐一風回來的時候看到客廳沒開燈,還以為寒寧去了實驗室沒回來,上樓換衣服的時候才見到正睡在床上的寒寧,頓時有些緊張的打開床頭燈,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寒寧,擔心的摸了摸他的額頭:“阿寧,是哪裡不舒服嗎?”
寒寧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搖了搖頭,伸手朝著徐一風道:“抱抱我。”
徐一風連忙抱了上去,輕撫著他的後背:“怎麼了?有不舒服的要告訴我。”
寒寧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我沒事,就是覺得我好像沒有自己以為的天才,有些事不到最後,我竟然都沒搞清楚,幸好還來得及,要是再晚一點,那真的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徐一風不明白寒寧在說什麼,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的安慰:“誰說的,我家阿寧一直都是小天才,有時候有些不明白隻是暫時的,現在弄清楚了那就行了。”
寒寧輕笑:“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徐一風老實的搖頭。
寒寧再次一笑:“彆的不說,至少這一世,有一件事沒白活。”
徐一風道:“什麼事?”
“這一世,我們沒有白愛一場。”
寒寧覺得自己是個很矛盾的人,有時候他可以善良到對一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有時候又能狠到,因為一件這一世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上一世也已經無法證實真假的事情下狠手。
當唐縉在羅沢被逮捕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賬戶裡為什麼突然多了一筆錢,也不知道那些甩在他麵前各種公司內部資料交易的證據是哪裡來的,但鐵證如山,他被直接遣送回國接受審判。
他幾乎掏光了身家去打官司,可是罪證確鑿,他想要見一見徐一風,可是徐一風根本不見他,直到被宣判,他死不認要求上訴卻被強行拖下去,他甚至不知道誰在搞他。他懷疑過寒寧,甚至懷疑過徐一風,是不是他教唆梁洛心回國,又暗中給梁洛心造勢的事情被發現了,所以這是他們對付自己的手段。但即便他們真的發現了,也不至於如此下狠手。直到入獄許久之後,誰也沒有來過,他更加不確定了,如果真是他們做的,不該來看看他的下場嗎。
直到某一天,他在監獄裡看到電視新聞裡,幾乎全國都在喜大普奔的慶祝一款特效抗癌藥物的成功研發,而研發人就是寒寧,一個年僅三十,就拿了諾貝爾醫學獎,獲得了巨大成功的男人,這是國內自主研發的第一款特效抗癌藥,這也是世界上最年輕的諾貝爾醫學獎的獲得者。
而寒寧研發出來的這款藥對應部分癌症的治療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百分之九十,這個幾率簡直可以視同百分之百了,也就是說如果得了這款藥能治療的癌症,就有百分之百的治愈率,隻要能花得起這個藥錢。
寒寧這個名字,一夜之間幾乎鋪天蓋地,每天的新聞都有關於他的報道,除此之外,一些臨床試驗者在國家台的關注下慢慢治愈,也給了國人極大的信心,以及在國際上掀起的軒然大|波。寒寧的成功和這份成功會帶來的一切,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個注定了會載入史冊的人。
不過這一切都跟唐縉無關,他隻是個還在服刑的人。
但寒寧的成功還是給了他巨大的衝擊,不知道是不是在這份衝擊之下,讓他做了個並不是很美好的夢。
夢中他看著一個薑旭的跳梁小醜在徐一風麵前各種蹦躂,看著好不容易在他快要能夠靠近徐一風的時候,他的初戀情人回國了。
他看到徐一風如何喜悅如何興奮,如何不安如何小心翼翼,他對待他的初戀情人就好像走在鋼索上一般,太過小心不敢走錯分毫,仿佛錯一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可是太過小心反而讓他們的感情變得敏感而可危。
他看著自己將那兩人如何玩轉,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徐一風打算跟寒寧求婚時破碎。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守了那麼多年,一個什麼都不是,完全依附徐一風而活的人如何值得,他做了這輩子最瘋狂的事,買|凶|殺|人。
最後夢中的畫麵是徐一風冰冷的眉眼,看著他被捆綁住手腳套進麻袋裡,隻露出一顆頭來,被人吊著在水中沉浮,直到最後失去生機。
寒寧的成功讓國內醫學跨越了一大步,當全國,甚至世界為他歡呼的時候,有人在出租房裡滿臉麻木,看著吃完還沒清理的外賣盒子,突然情緒崩潰的痛哭,如果他早一點認清自己,現在是不是還是薑家二少,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會如寒寧所願,離他遠遠的,遠到永遠不會跟他有交集的地方。
有人後悔,自然有人憎恨,她是寒寧的母親,親生母親啊。看著以寒寧父之名享譽一切的男人,原本她也是可以的,可是為什麼,寒寧為什麼要如此狠心!
然而現在寒寧的高度已經是她無法企及了,她連靠近都不行,如果她說自己是寒寧的母親,迎接她的不是榮耀,而是唾罵,她恨,恨這世間所有不公的一切。
百年後,近代史上記錄著兩個傳奇一般的男人,一個以科技將華夏推動到世界的頂端,一個以醫學,讓華夏在世界有了絕對底氣。這兩個男人是同性婚姻法第一對注冊的夫夫,是即便永眠後,依舊不願放開彼此雙手的深情。
世人不知道他們兩人在臨終前有沒有下一世之約,隻知道如果這世上還有愛,那一定就是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