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家裡賺錢出主力，乾活出主力，煮飯出主力，但識字隻及格的朱三娘似笑非笑地看著岑永望這個‘小白臉’在這裡大言不慚
她覺得回去得讓岑永望認識一下什麼叫做艱苦奮鬥，什麼叫家裡家外一手抓，什麼叫說空話要不得
岑永望還不知道自己這空話惹到了一邊的朱三娘，還在一邊非常具有君子風範地和岑心說著話
而來到城裡一直被岑永望兩個不是抱著走就是牽著手的小丫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在這裡走看看又看看了
城裡果然好大呀那些樓好高好高，可好看了
那些店也好大，太多小丫沒見過的東西了，就連外麵的路邊隨時也都有自行車經過，還有小汽車公交車小推車
小丫感覺自己是在做夢，前段時間她還是一個吃不飽穿不暖就連大隊都沒有出過的小崽子，現在就吃得飽飽的，還來到了大家都沒有來過的市裡麵
市可是比縣城還要大，它有好多好多縣城，好多好多公社
這樣對比一下的話
她，小丫，果然是大隊裡最酷的崽子了
小丫激動起來雄赳赳的表示她一定要把這裡麵的花花綠綠五顏六色紅的白的全都回去岑豔紅他們說，要讓他們羨慕死她
哼哼，還要讓她那後姐後哥一起羨慕他，瞧瞧她爹他們來這裡麵都隻帶她這個小崽子，不帶他們倆咧
小丫高興，小丫驕傲，小丫扭著屁股，然後又被拍了一下
“好好呆著，彆扭來扭去，你當你是蟲子嗎？”此刻抱著人的朱三娘低眸瞥她
“哦”小丫立馬不動了，什麼雄情壯誌暫時消停下來，呆呆地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老老實實的看著外麵
這邊項嘉年也跑出來了
“三叔，東西交給他了，等我明天再過來問問，有消息就聯係你”項嘉年露出白白的牙齒，道，“你們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沒有的話我帶你們去供銷社裡麵逛”
“市裡麵有書店嗎？我想買些書”岑永望道
“有”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書店，看著裡麵滿牆滿牆的書籍，岑永望很是滿意，這些書他基本都沒見過，也就是說都可以成為他的信息來源
然後他隨意拿起一本書問了一下價格
“2毛5”
再拿起一本稍顯單薄的問了一下
“1毛8”
然後岑永望就陷入了懷疑人生當中，作為一個曾經名下有多間書莊的人，現在的他現在幾本書都買不起
岑永望心情沉重地把手裡的書放回原位，然後若無其事的轉身，問道，“市裡的收購站在哪裡？裡麵有二手書嗎？”
那模樣也是相當熟練了
“……啊”這可把項嘉年給問到了，雖然他好友遍布，但是回收站這對他來說確實是個新的領域，他隻能撓了撓頭，不太確定地說道，“應該有吧”
幾個人於是改戰回收站
一來到回收站，裡麵的味道便撲鼻而來，很是悶人
相比起公社的小回收站，市裡的回收站可大了，占據了整片天，一進去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堆在一起，像一座小山一般，幾個人站在裡邊，那是相當的渺小了
“買東西還是賣東西？賣東西去左邊買東西往右邊走，要選什麼自己挑”
守這裡的老頭手裡端著杯熱茶，不甚在意地說道，“不過東西可得選好，有些不該拿的可不能拿”
岑永望看著這滿山的東西，問道，“大爺，我想買些舊報紙舊書回去燒火，冬天到了，我們鄉下有些缺柴火”
老頭上下打量岑永望一番，也不揭穿他，直接說道，“兩分錢一斤，要多少自己找”
相比起書店裡麵這個價格可就太親民了
“好”岑永望點了點頭又對著朱三娘他們說道，“我進去裡麵找你們，在外麵等著就是了”
這裡麵可太灰了，當然這話不能當著這守門大爺的麵來說
朱三娘來城裡本來就是為了見見世麵的，有這進去的機會，她怎麼可能在外麵守著，挑了挑眉，道，“我也進去看看，我還沒來過回收站”
至於來之前被洗得白白的小丫就被交給了外麵的岑心和項嘉年看著了
小丫也不介意，大眼珠子溜溜地轉著，就這樣盯著那邊的守衛老頭
“小丫頭，看什麼呢？”老頭好笑，“要喝水嗎？”
小丫晃晃了晃腦袋，然後噠噠噠跑到了老頭的麵前老乎乎地說著，“你，你和謝，謝爺爺好像哦”
“謝？喲謔，那可巧了我也姓謝”老頭晃了晃茶，道，“你們是哪個公社的？”
這個小丫就不知道了，歪了歪大腦袋一臉迷茫地看向岑心
“西山公社”岑心道
“那可不就巧了嗎，我老家也是西山公社的，我堂弟在那理發店呆了幾十年了”
“呀”小丫眼睛亮了亮，伸出小爪子然後摸著自己的小腦瓜子，笑嘻嘻道，“是謝爺爺，我腦袋就是他剃的咧”
看著小丫就薄薄一層頭發的小腦袋，老頭搖了搖頭，道，“這老頭越來越不乾正事了，哪有給小女娃剪光頭的？”
“我爹和我娘都是在那裡剪的”小丫開始扳了扳手指一個個數著，“還有我姐我哥，小紅，狗蛋，滿福”
“喲嗬，你們這是組團打算開和尚廟啊？”老頭搖頭，“這老家夥，怎麼缺大德了”
免費剪頭的謝老頭：……好人總是會被誤解的
初步關係打好了，小丫雙眼亮晶晶看著老謝頭，奶呼呼甜滋滋道，“謝，謝爺爺，那我可以進去嗎？”
“我乖乖的”
“去吧去吧，小心彆亂翻東西，免得打到自己”謝老頭給她招手，“裡麵沒放架子上的東西，隨意拿樣，爺爺給你免單”
沒放架子上的都是沒有記錄在案的東西，他這個看守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無所謂的，畢竟裡麵東西太多了
說好聽點是回收站，說難聽點那就是垃圾堆咧
“哎，謝爺爺你真好”小丫眼睛更亮了，一頓彩虹屁輸出過去，說得謝老頭笑容都止不住了，她這才噠噠噠朝著裡麵跑去
外麵的岑心項嘉年：……
岑永望一進來目的地，就果斷朝著一邊堆著的書堆裡找去，這裡麵各種書雜亂在一起宛如小山，裡麵各種亂七八糟的都有
什麼報紙，教科書，科普書，古書……
這些東西明顯不被看重，受潮了不說上麵還各種臟汙，好些更是缺了紙張，看著殘缺不堪
作為一個愛書的人，岑永望滿是心疼，這些可都是書是知識，是文化的載體
“你注意點”朱三娘警告道，“這些好多都是封建糟粕”
岑永望收回目光，臉上麵無表情，現在隻覺得自己是封建糟粕了
“你先逛一逛找些書回去，你放心，我心裡有數，不會給家裡找麻煩的”岑永望又強調
朱三娘這才放心，然後又朝著旁邊逛去
雖然說是回收站，但是裡麵可以用的東西也不少了，朱三娘在一邊逛了逛，最後停在了一堆瓶瓶罐罐麵前
這些東西用來裝菜還挺不錯勒，她家裡隻有一個鐵鍋，陶罐用來燒水也挺不錯的
嗯，還有旁邊這顆長棍，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有重量可以用來當武器
不對，應該是鋤把
家裡麵的鋤頭太輕了，她用著有些不順手
兩個人在這裡挑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呢，那邊小丫縮頭縮腦的朝著裡麵剛進來了
她要自己逛咧
看看那邊選書的岑永望，小丫對書沒興趣呢
再看看那邊選罐子的朱三娘，她對罐子也不感興趣
於是乎小丫又朝著另一邊跑去了，那裡堆著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其中是一個‘大盒子’上麵還有一些鐵絲，小丫弄不明白放一邊
再看下一個，又是一個奇奇怪怪的盒子，又有一些絲線，再換
再看看旁邊的，嗯，一個小盒子，就巴掌大，想了想小丫把它放兜裡，打算等會再看，再繼續往下麵看，也沒看出個什麼好東西
小丫就打算換個位置看，走了兩步，她鼻子嗅了嗅，又爬在地上嗅了嗅，最後來到一個小角落，朝著東西最低下看去
那裡藏著一個大麻袋，那股味道就是裡麵傳出來的
小丫眼睛一亮，趴下地上，扭著屁股艱難伸手去抓那麻袋，費了老大力了，小臉都憋紅了，麻袋這才拖動了一點
小丫不放棄，咬著牙，繼續使勁拉著麻袋的邊緣，就往外麵拖拖拖
拖了半天東西還有大半在裡麵
小丫重重歎了口氣，就在她都快要放棄的時候，她身上一股子傳來，本來不動的麻袋很輕鬆地就被拖出來了
小丫還來不及高興了，就發現自己也和麻袋一起被拖出來了，然後慢慢地被提到了半空中
“……”
“啊呀”發現自己也被拎在半空中了，小丫慫了慫脖子，伸出臟兮兮的小爪子朝著人揮了揮手，奶呼呼出聲
“娘啊”
“嗬嗬”朱三娘本來還在那裡選罐子呢，誰曾想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她還以為是在鬨老鼠咧，誰曾想是這小兔崽子撅著屁股在這裡弄東西
這邊雜七雜八的東西累著，一個不小心就得掉下來砸到人了
“不是讓你在外麵待著嗎？怎麼進來了？不就是一個破麻袋嗎？”
朱三娘把人放了下來，麻袋也放在地上，一邊訓人，一邊不甚在意地隨便打開麻袋
“你至於……” 在這裡掏半天嗎
朱三娘到嘴的話唄憋了進去，一臉錯愕地看著麻袋
這麻袋不小但是拎起來的時候很輕，朱三娘還以為裡麵就隨便放著點什麼，打開一看
雖然裡麵的東西被壓的扁扁的，但是還是能看出來
蛇皮，虎骨，藥材片，乾人參……還有一大包銀針和書
不知道在這裡放了多久了，運氣好沒壞，隻是有一點受潮
但是，這麼多珍貴藥材就這樣放在這裡，合理嗎？
朱三娘一把把袋子合攏，然後看像剛才扯半天，小臉臟兮兮、一臉無辜、生怕挨訓的小崽子，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罵人吧，人也找到這麼多好東西
誇人吧，這個小崽子這麼乾還是不行的
“你要是想進來，一開始就該和我們說的對不對？這裡麵東西這麼多，你弄的時候萬一東西掉下來砸到你怎麼辦”
考慮到小丫的功勞，朱三娘試圖和她溫柔講道理
“不怕，我可厲害了”小丫純屬吃硬不吃軟，抬著小腦袋，小手啪啪往自己胸口上拍，可是自信了
“哦？真不怕？”見講道理沒用，朱三娘直接麵無表情，單手拎起小崽子和她平視，目光銳利地看著她
“……我，我下次不敢了”小丫立馬慫了
朱三娘這才滿意的把人給放了下來，覺得講道理這種事情果然還是不合適，她以後就這樣了
逞一時勇的小丫還不知道自己把自己給坑了，慫慫地站在地上，時不時瞄一瞄讓自己費老勁的麻袋
“咳”朱三娘自然是注意到了，但是這種貴重東西暫時不能拿給小崽子的，想了想她說道
“這些東西不適合小孩，我拿去給你爹，你自己再找其他的玩。”
“哦”小丫委屈巴巴的
朱三娘最看不慣這樣小丫怎麼樣，不過對於這小崽子，她還是很有心得的，直接從兜裡掏出一毛錢遞給她
小丫立馬忘記自己的委屈，喜滋滋拿著一毛錢轉身去搜摸其他的東西去了
“注意安全”朱三娘又提醒了一句，拎著東西往岑永望那邊走去了
等她一走，小丫立馬抬起小腦袋，看著她真的拿著東西走到了岑永望旁邊，兩個人一起在那裡說著什麼，小丫這才放心的低下了腦袋
她小丫，不是那種這麼快就被糖衣炮彈所腐蝕的人
小丫驕傲挺起胸膛，把一毛錢放兜裡，這才高高興興繼續撅著屁股在這邊搜東西了
這麼大的回收站，就算都是些廢品，在小崽子眼中就是藏寶室了，每一樣不認識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咧
那邊，朱三娘和岑永望麵對著這突如其來的‘暴富’還有些不太適應
他們一開始真的就隻是想要買點（便宜）書，（便宜）罐子啊
但是這送到手上的好處傻子才不要，夫妻倆一比劃，在一邊挑挑揀揀，最後把東西往罐子裡麵塞
藥材沒什麼重量，也不好感受
好東西到手了，兩人也不想繼續在這邊待下去，免得多生事，立馬開始挑書了
反正什麼看不太明白就挑什麼，他們對這個世界需要了解的東西可太多了
挑挑揀揀了一大堆東西以後，兩人這才住手，也才想到
“小崽子呢？”朱三娘突然起身
岑永望也迅速起身，就是蹲久了腳一麻，人就往旁邊倒去，也是朱三娘反應快，這才把人拉住，並且相當嚴肅地說道
“你需要鍛煉了”
“……我回去就去撿柴火”
不過當下最重要的是小崽子，兩個人連忙分頭行動，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總算在一個角落裡逮到某個都快要鑽到雜物堆裡的小崽子
等到小丫第二次抱著東西被拖出來的時候，她自己都已經習慣了，頂著小花貓一般的臉，可憐兮兮
“哎呀，好重”
兩人這才把人放下來，無語地看著著小崽子，還有被她拖出來的木枕
對，就是睡覺要靠的那種木枕，大紅色油漆，上麵畫著大紅大綠的花，畫得也相當潦草了，怎麼看怎麼一般
“……你確定你要這個？”就連門口的老謝頭見小丫要這個東西，也再三確定了一下，“這個醜玩意？”
“香香的”小丫抬著尖尖下巴，非常確定道，“就要它”
“行吧，一股子油漆味，你這小崽子口味是有點重了”老謝頭搖了搖頭，又開始算岑永望他們的東西
總的來說就是書籍報紙還有瓶瓶罐罐，老謝頭也沒仔細檢查，就直接上秤
“書一百二十三斤，六塊一毛五，陶罐大的一塊，中間那個五毛，旁邊小的一一毛，加上書算你們十塊錢吧”
老謝頭瞥了瞥夫妻倆，點道，“看在小丫的份上便宜你們了，正常情況，你們這種是得全部檢查一遍的”
說著，他悠悠地喝了喝茶，像是不在意地說道，“不過你們看起來可真不像是大隊上的人”
這兩個腰杆一個打得比一個直，一分兩分不在意，開口不帶一個臟字，聲音都傳不到第三個人這裡的
岑永望和朱三娘兩人都有些錯愕，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說他們兩個不符合原身形象了
也是，兩個沒出過農家的人，一來這邊乾什麼都井井有條，眼中沒有一點膽怯畏懼，也不計較花費，說話一個比一個斯文
兩人下意識瞅瞅了一眼對方，心裡嘀咕，這自己不正常就算了，這怎麼她/他也不正常？
嗯，不對勁啊
不過再怎麼不對勁，也不是現在說的份，兩個人打著哈哈，把東西往背篼裡麵放好，背一些，手上再抱一些，這才艱難把東西帶到車站
“岑心，成績一出來我就通知你，你記得接消息，你肯定行的”項嘉年揮手告彆，看著車子開了，他雙手比在嘴邊，喊道
“不行也沒事，我再給你找，你等我”
那聲音，岑心在車上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臉上帶上幾分羞澀的紅暈，然後，直接關上車子，在對上岑永望和朱三娘目光中的戲謔時候，她解釋道
“我和他沒什麼”
兩人挑了挑眉，調笑般點了點頭
“嗯，沒關係”
岑心手頭的衣服都攪皺了，心裡有些羞意，然後把一邊的小丫往身上抱，這樣就可以看不見長輩的調侃了
？？？
小丫眨了眨大眼睛，然後繼續甜甜吃著項嘉年給買的麥芽糖了
嗯，這個大哥哥人超好，簡直就是活雷鋒了
現在天氣冷了下來，外麵積雪不斷
在一行人晃晃悠悠冒著大雪回公社的時候，這邊在大隊上搞了事情的朱博瓊和朱博裕已經回到了院子裡，兩個人神色皆是極為複雜
從岑雲雲身上，他們大致弄明白是個什麼情況了
這死光光，還真的是死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