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裡的酒被一飲而儘, 留下杯底的冰塊兒咕嚕嚕的在裡麵旋轉,沿壁凝結著一層白色的水汽。
趙宇聲擦了擦發涼的指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在窗口處抽煙。
他的視線透過二樓小窗望向花園, 下麵是搭好的婚台, 幕布, 顯示屏,花束, 還有一些彆出心裁的布景,宴請的賓客,混有穿著得體的服務員在裡麵穿插而過。
樓下播放的進行曲吵得他頭疼,趙宇聲抿了一下煙嘴, 隨即扔到地上用腳尖碾滅,“下去吧。”
“是。”
場地的音響播放著舒緩的音樂, 其背景是個花園,單從布景上麵講,看起來也算少有的浪漫了, 畢竟是專門請了人過來做的布景。
這一整場的婚禮籌備下來價格不菲, 處處用儘了心思, 然而婚禮的兩個主角卻各懷心事。
在司儀和策劃著急的到處找人的時候,趙宇聲終於帶著廖清折的手姍姍來遲。他牽著廖清折的手法完全就像是在牽著一名女士,在下台階的時候還十分風度的讓其先行。
廖清折抿唇冷著臉,一語不發。
趙宇聲笑容滿臉的衝兩位冤種低聲致歉, “不好意思, 我們來遲了。”
而兩位隻是拿錢辦事的, 見況連忙擺手,請示道:“趙先生,您看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趙先生這個稱呼恍惚讓趙宇聲以為對方在和趙望北說話, 眼底微不可見的滑過一絲冷色,隨即朝策劃微微笑道:“不急,再等一會兒。”
廖清折眼角瞥見他的左手拇指不停的掐在食指上,周圍人來人往,大多都是趙宇聲在工作事宜上交際來的商人,包括熟悉的,不熟悉的,或者單純來拓展人脈的,而在這看似熱鬨的婚禮裡麵,竟沒有他們雙方的任何一個親人和朋友。
廖清折挪開視線,覺得諷刺。他將目光漫無目的的投入人群,隨即忽然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從人群中一閃而過,捏著酒杯的手指不由緊了緊。
趙宇聲笑容滿麵的應酬著,仿佛完全沒有看到他泄露的幾絲情緒,直到一首舒緩音樂播放完,趙宇聲才忽然拍了拍手掌,朝著他的耳邊低語,“回神,我們的婚禮要開始了。”
他著重咬著“我們的婚禮”五個字,廖清折恍惚的回頭,瞧見他斯文輕慢的笑容,忽然很想把酒杯裡的酒全部潑他臉上去。
然而這也隻是想想而已。
當策劃開始放出結婚進行曲的時候,廖清折這才恍惚驚覺,他已經回不了頭了。而趙宇聲攥著他的力道不容拒絕,兩人緩緩的向司儀走去。
廖清折腳步僵硬,帶著遲疑和掙紮,然而下一刻察覺到趙宇聲抓著他的力道越來越大,掐得他的手腕生疼。耳邊傳來對方壓低的警告:“你最好祈禱不要出什麼岔子,不然我不保證你那藏在人群裡暗中偷窺的小男朋友會不會被射成篩子。”
廖清折的五指驀地收緊,心裡突突直跳。
他不知道自己等下會即將迎來什麼,隻能儘量在動作上配合趙宇聲,保證兩人之間門的狀態和氛圍毫無異常。
可惜這真的很難,他直覺這場婚禮上會出現什麼意外,場下的任何一個鼓掌聲都能將他嚇得瞬間門跳起來,生怕看到黃思兆忽然發作跳出來的身影,隻得死死回抓著趙宇聲的手臂,渾身緊繃。
趙宇聲若有若無的掃他一眼,眼角餘光不經意間門瞥見一個許久未曾見過了的身影。
那個女人坐在宴座的角落裡,戴著方巾,正摘了墨跡默默無聲的望著他,眼神裡滿是複雜,又似乎含著幾絲淚光。
趙宇聲收回視線,直接略過了她。見他如此,女人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
她還是從彆人口中才知道自己兒子要舉行婚禮了的,這次能來還因為蹭了彆人的請柬才可以進來。
蘇雨知道自己這個母親做得不稱職,但是連自己親生兒子的婚禮都要她都要蹭彆人的請柬才能進得來,再怎麼樣也未免有些傷心。她甚至不知道趙宇聲執意要共度一生的對象甚至是個男人。
她對自己的孩子一無所知,隻知道趙宇聲雖然長大了,但是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蘇雨低頭拭了一下眼角,再抬起頭來時,眼眶有些微紅。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瞥見一個極為熟悉的背影,戴著眼鏡和鴨舌帽,兩手揣兜,正仰著頭看台上的一對新人緩緩走向司儀。
蘇雨有些不可思議,她不清楚那幾個孩子之間門亂七八糟的糾葛,但這並不妨礙她上前去拍了拍那個年輕人的肩膀,驚異道:“小兆?你怎麼會在這兒?”
婚禮進行曲很莊重,很嚴肅,場下的人凝神看著兩個新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專注的沒有說話,從而顯得蘇雨這一聲詢問異常顯眼。
廖清折原本正常行走的腳步一僵,走不動了。場下有不少人被吸走了注意力,紛紛扭頭去看聲音的來處。
黃思兆懶懶的推了下眼鏡,淡聲道:“我的前男友要跟彆人結婚了,我為什麼不能來看看?”
廖清折的身體開始發抖,趙宇聲饒有興趣的看了看黃思兆,又看了看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看來你們並沒有商量好呢?”
“千萬,千萬不要讓婚禮,出現什麼岔子哦……”
“因為我會,全部都算在你,或者黃思兆的頭上。”
廖清折知道黃思兆在看著自己,可他就是不能回頭,讓自己隨著趙宇聲的腳步一起走到司儀麵前,聽那些冗長的宣誓詞。兩人背後的顯示屏開始循環播放兩人“相愛”的圖片,司儀口才很好,說著說著情到深處,講述他們如何排除萬難和跨過世俗的眼光,艱辛萬苦的走到如今地步。
在司儀將到最離譜的地方廖清折甚至聽到台下有位婦人在偷偷哽咽,“他們真的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