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挽星被內門的人一路帶到一處大殿裡, 這地方光線偏暗,清冷空廖, 他目測了一下, 覺得這裡的麵積可以放得下五百個棺材板兒,到時候點上兩盞小燈,符紙一鋪,妥妥的鬨鬼專屬大殿, 可以直接養蠱了。
他正推測著哪個方位最容易養出鬼王, 殿座上首忽然傳過來一個聲音:“薛挽星?是這個名字吧?”
薛挽星抬頭看去, 隻見上麵坐著個白色衣服的男人, 正支著下頜看自己。
這一身白,連發冠都是白的, 跟奔喪一樣, 不會他自己就是鬼王吧?
雪嶢從座位上起身, 他眉眼有些疲倦, 嘴唇凍得微微發紫, 走過的地方都帶著寒氣, 從地麵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寒霜來:“水靈根和冰靈根, 這樣的雙靈根我倒是沒見過。”
他的目光緩緩摸過薛挽星的骨相, 說:“根骨倒是不錯——”下一刻視線他忽然定在了薛挽星的臉上,緩緩蹙起眉來。
這人長得有點討厭。
而且他的麵相...看起來並不好。
是早死之相。
“仙長為何皺眉?”薛挽星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在昏暗的大殿下首看不清表情。
“你是何出身, 生辰八字為何?”
“仙長是要替我算卦麼?”薛挽星說:“我原為月國人, 居於臨東, 生母為一名無名宮女,自生下我之後便辭了世,生父是月國的君主。”
雪嶢算了算他給的生辰八字, 並無異常。
薛挽星表情淡淡,也沒動彈,雪嶢對他說:“故人所托,你的資質雖算不上上佳,但根骨還是不錯的,以後便跟著我罷,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關門弟子。”他以後也不會再收徒了。
薛挽星拱手:“是。”
雪嶢揉了揉額頭,閉眼坐回位子:“敬茶一事和你的三個師兄以後再同你介紹,今天先這樣吧,我讓侍者帶你去你的住處。”
“是。”
門外麵有侍從進來引薛挽星離開,待腳步聲消失在大門之外,雪嶢驀的睜開眼睛,雪亮的銀穀在瞳孔裡轉了一圈,他攤開手掌看了看。
這小子給他的生辰八字是錯的。
早死之相,命裡帶煞,鏡主為何非是指定要他?
雪嶢呼出一口寒氣,從懷裡拿出赤明露的瓷瓶,卻沒有用,他目光有些恍惚,掌心裡的霜便順著他的生命和姻緣線緩慢的往上攀爬。
雪嶢攏起掌心,霜線被他用靈力化掉了,起身離開大殿。
最近宗裡的謠傳風向變了,都在說掌門的齊陽宮裡不知什麼時候養了一隻小狐狸精,兩人天天在裡麵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嗯嗯啊啊的好不要臉。
有不信邪的仙娥特意端著盤子路過,聽見裡麵有模模糊糊的聲音傳出來:“啊...狐狸不行了,掌門,真的好累啊~”
掌門毫不留情的聲音隔著兩扇牆說:“挺直腰來,不許亂動,不然我就打你了。”
“嗚嗚嗚我真的不行了,我受不住了,掌門你放過我吧嚶嚶。”
“不行,”馮嵐沉沉道:“再亂扭亂動你就等著領鞭子吧。”
好野。
仙娥在門外紅著臉走開,心裡好奇這個鞭子的懲罰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為了弄清楚她決定明天還要繼續來聽牆角。
狐狸在院子裡紮著馬步,不安分的胡亂扭動著,細瘦的兩條手臂抖個不行,上麵掛著兩桶水。馮嵐念及他初初接觸這些體煉,桶裡的水隻裝上了半桶,但重涼還是受不了的嚶嚶求饒,整個院子都是狐狸可憐兮兮的叫聲。
“馮掌門,大掌門,大善人,你行行好,讓我休息一會兒吧,我好累啊~”隨隨便便說句話都跟撒嬌似的,馮嵐覺得有必要治一治他這種不正之風,喝道:“彆夾著嗓子,好好說話。”
狐狸一抖,兩桶水都摔在了地上,潑濕他的衣擺,重涼濕漉漉的站在原地看著他,雙眼含淚,要落不落的樣子:“我嗓子天生就是這個樣子啊,我......我想改也改不了啊。”
馮嵐看他嬌嬌嗲嗲的樣子就覺得額頭青筋直跳,他伸手一指,兩個空桶被撥正在地上,從桶裡慢慢的漫上水,比方才的半桶還多一些,道:“掛回手臂上,繼續蹲半個時辰。”
狐狸哭了,一邊哭一邊蹲,眼睛鼻尖都哭得紅紅的,抽抽噎噎搖搖晃晃,但還是乖乖聽話的蹲了半個時辰,時間一過立馬倒地不起,癱著四肢哭著說:“我,我要告鏡主,你虐待我嚶嚶嚶......”
馮嵐:“......”
弱成這樣也是讓人頭疼,偏偏還嬌氣得不行。頭好痛,好想一腳踢飛。
晚上給重涼安排住處,齊陽宮裡向來是掌門一個人獨居的地方,沒什麼客房,隻在偏殿附近有一個很少用過的書房,馮嵐讓人去把書房收拾出來,但是進來的仙娥都神色微妙,目光拐著彎兒往他們兩個人的身上流連,目含深意。
馮嵐心頭總有種梗住的感覺,乾脆讓仙娥都出去了自己來收拾,狐狸坐在椅子揉著自己軟趴趴的臂膀,馮嵐將看起來不太用得上的東西都收進納戒裡,這個書房是上任掌門曉川用得更多些,馮嵐處理宗門事宜時更喜歡在偏殿裡,很少用得上這個書房,等正在收拾一個多寶櫃時,他皺起了眉頭。
多寶櫃的後方有一扇偏門,被隱藏起來了,地上有個殘缺的陣法,因為主人的離世已經漸漸衰微,馮嵐輕輕一碰就碎了,可陣法破滅的那一刻忽然盛發出一陣刺眼的光芒,將馮嵐和重涼都包裹在裡麵,等他們都適應光線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被傳輸到了一處莫名其妙的地方。
重涼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不明所以。而馮嵐看到正方形那扇血紅色的門時,麵色卻忽然變了一變。
紅門,死牢,他不過是碰了一下陣法,就被傳輸到鏡明宗專門處置重刑死囚犯的死牢裡麵去了。
竟是他大意了!
這個念頭方才落下,那遙遙的紅門忽然被空間扭曲一般極儘向他們這邊拉進,拉得近了重涼才看到門邊被鎖在那扇牆裡的全是麵孔扭曲獠牙儘顯的亡魂,血肉混著一些奇形怪狀的肢體被黏連在一處互相推搡蠕動著,看起來非常的掉s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