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和鏡主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完) 大結局……(2 / 2)

“我知道,”陳琅仰頭,環在腰後的手拍了拍他的背:“你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我知道。”

“你不應該這時候過來的。”薛挽星的聲音隱有幾分不穩,他大抵是猜到了陳琅要做什麼。

陳琅歎了一口氣,瞧見薛挽星對著自己的側臉,他把這人臉給掰過來,“我和他的糾葛和因果,應該由我來了結,而你要做的不是這個,”他踮了一下腳,薛挽星的眼睛驀然睜大,可惜那個吻太短了,不同於紅蓮假裝出來的親密,陳琅的吻像蜻蜓點水,一觸即分,他摸摸薛挽星的頭,那手法像是在擼一隻失落的貓:“現在聽我的,向後轉,走出陣法,不要再踏進來一步。”

陳琅放開他,拍了拍手,貼在薛挽星身後的聽話符便迫使他不得不照著陳琅說的話做,轉身向陣外走去,薛挽星掙紮著不停回頭,眼眶通紅,那模樣看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好像即將被自己的主人拋棄了,用眼神不停的向陳琅祈求不要這樣。

陳琅最後還是忍不住心軟了一下:“以後不要走歪路,好好修煉,爭取早點飛升,我會一直等著你。”

薛挽星手腳僵硬的走出法陣之後,背後的聽話符應聲掉落,他立馬轉身撲回去,卻被光芒大盛的法陣給彈飛了出去。

護山大陣的運轉進入最後階段,他已經進不去了。

曉川看著陳琅,眉眼有些哀傷,又有些釋然:“我總該知道的,你一定會這樣選。”

他微微笑著,又吐出一口血:“但是能和你死在一起,我又忽然覺得不那麼遺憾了。”

“不,”陳琅抽出劍:“是你死。”

曉川恍惚了一下,“是我死麼......師尊,”他的眼神有些迷離,抬手捂著心口:“我,我有點疼......”他跌坐在地上,如薄櫻落雪的秀美麵孔上滿是茫然,“九奉門陣法激活之後,我這裡就開始疼,好奇怪啊,師尊,我不懂。”

相比於薛挽星,其實曉川更像是從死牢裡逃逸出來的渾濁鬼物披著人皮在人間遊蕩。他的性格裡天生就缺少一部分東西,但是卻因為過人的偽裝所以從來沒有被人發現過。直到他十四歲時不慎展露了自己的另一麵,讓他的師尊意外瞧清楚了他的本性。

他極端冷漠,自私,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利用儘了自己身邊極近所能利用到的一切人和事物,如願激活九奉門,靠著這個法陣在自己的壽命儘了之後還能不停的續到彆人的身上。

可是目的達到之後,他卻忽然覺得有點沒意思。是那種深切的,從內到外毫無理由發散出來的空落和無趣。

他想,他可能是丟了自己重要的東西。

往複來回盤了盤,他覺得問題出在自己的師尊上。所以他開始利用九奉門,著手收集水天一被法陣攪碎失落的魂魄。

“我才發現這麼多年我都是跟隨著你長大,孤身一個人確實挺沒意思的,我還是想你回來,至少在我說頭疼的時候,會有個人讓我枕在他的膝上,力道輕柔的替我按揉額角。”

陳琅輕輕歎了一口氣:“哪裡能你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的呀?”

曉川猛抬頭,看向他的目光滿是驚震:“師尊?”

“這麼白的臉色,是頭又疼了麼?我早就讓你不要在藏書閣裡熬夜研究圖陣。”陳琅神色溫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悲憫:“你身體向來不好,哪能經得住這樣損耗。”

“師尊......”曉川忍不住向他走過去,有些失神:“陣法我研究透了,我不求在哪方麵有什麼造詣,我隻想長生,擁有同器靈一般不老不死的身體,我要師尊替我梳發,同我聊笑,為我心憂,予我情愛,師尊......”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極近去夠到陳琅的身體:“我要的東西原來一直都在,原來是——”

噗嗤。

陳琅利落拔劍:“你剛剛說什麼?”

曉川的嘴唇動了動,瘦削的身體往後倒了下去,血色爭先恐後的大肆漫開。

“還有,不要叫我師尊,”那一刻陳琅的神色帶著高高在上的漠然,幾乎和曾經的水天一重合在了一起:“你我一刀兩斷,今後不是師徒,往後我也不會再有任何的徒弟,你愛叫誰師尊就叫誰師尊,但是彆再來惡心我了。”

“曉川,我們早就完了。”

曉川的身體劇烈抽搐著,那一刻他就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麵目漸漸扭曲,眼角淌下兩行血淚,他費力的伸手要去抓住什麼,但其實那隻是瀕死之前飄忽在他眼前的一抹幻象。

幻象裡有一捧銀白色的長發,他無數次在夢中將其攥在手裡,細細揉搓,醒後卻對著空蕩蕩的掌心悵然若失。

......師尊啊,若是我能合盤托出我後知後覺的愛意,向你訴諸我刻入體膚的悔痛,你是否還會留有那麼一絲絲的憐憫,給予我結束一切欲孽的死亡清算,了卻我兜兜轉轉這麼多年,明知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卻仍要一意孤行的執念和垂死掙紮。

他的眼瞳慢慢失焦,五感儘失,隻模糊的感知到護山陣法的運行越來越盛,而接下來陣中唯一留下的活物會頃刻間被數以萬計累計起來的業障所淹沒。

但是累計到那種地步,那些東西已經不算是業障了,那是詛咒,是刻入靈魂的烙印,被纏上的人將永生永世都無法擺脫。

不,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他費儘心思都要拚湊回來的魂魄,他將他送入輪回,看著他一步步長大,他要的絕對不是這樣的結果!

批皮護山大陣的九奉門法陣已經將人牢牢的鎖在裡麵了,陳琅沒有辦法離開,要是自己一死的話法陣瞬間逆轉,陳琅獨自一人承受不了這樣尖銳的毒咒,他絕對受不了的!

不能,不能,不能......

他現在終於知道天道留給他的是什麼樣的報應,他好不容易複活過來的人,怎麼能因為這樣的理由就被萬千亡魂摧毀?!

曉川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法陣聚集出來一層層黑色的,濃重的,不詳的雲霧,漸漸凝聚在他們頭頂,緩緩彙合成一股主流,並對準了陳琅的方向。

所有的算計和帷幄都被拋諸腦後,那一刻曉川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在那些雲霧衝向陳琅的時候,撲過去將他壓在了身下。

獨屬於罪孽深重的烙印深深從他的□□刻印進了靈魂深處,曉川甚至痛得發不出聲音,隻是疼得渾身都在劇烈打顫。

“師......師尊,”他顫抖著擠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我不能...不做你的徒弟,你最後再摸摸我吧,求...求你......”

然而陳琅並沒有給他回應。

曉川用儘力氣扳過他的臉,卻見身下的人雖睜著一雙眼睛,但是眼瞳早已暗淡下來,對外界全無反應,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空洞洞的看著自己。

8485早在詛咒即將到來之際就把陳琅的靈魂載出了這個世界。

他護下來的隻是一具空殼而已。

血淚滴滴落在那具空殼的臉上,曉川伸手撫了撫又是慶幸又是苦澀:“是我失了方寸自亂陣腳,”他伏下頭,將臉埋在對方的頸間蹭了一下,眷戀的輕聲道:“但是至少......我也算護了你一回。”

護山陣法光芒大盛,一陣亮過天際的銀白散去之後,整個陣法連同陣中的人都一齊消失了。天上飄起了雪,落在每個人的臉上,薛挽星跪坐在地上,攥著那張聽話符靜默良久,他將符紙抵在額心,輕聲應:“好。”

我會努力修煉,努力飛升,早點離開這裡。

不會讓你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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