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琅不願麵對的一頭紮進他寬廣的胸懷,企圖當一隻逃避現實的鴕鳥,於是陳星隻得輕聲安慰他,“怎麼了,跟我說說好不好?是不是受傷了,還是受什麼委屈了?”
陳琅沒動靜。
於是陳星隻好把他抱回房間,蓋上被子,溫聲道:“你先躺一會兒好不好?我做好晚飯過來叫你吃。”
房門慢慢合上,從外麵映進去的光隨著關門的幅度被漸漸掩蓋。
陳琅眼神空洞的看著最後一絲光亮消失,從眼角劃過一滴悲傷的眼淚。
陳星做著飯,聽到陳琅放在桌上的手機在響,他眉頭微動,然後走過去接了起來:“喂?”
楊陽洋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琅兒,你現在還好不?”
聯想到陳琅今天回來後的反應,陳星眉頭微跳,沉聲道:“怎麼了?今天出去發生什麼事了嗎?”
楊陽洋一聽是他,說話頓時變得支支吾吾:“呃......這個,呃,他今天受了一些打擊,陳先生你還是親自去問問他吧......”
楊陽洋說罷就掛了電話,陳星愈發覺得不對勁,把飯做好後去房間裡叫陳琅。
陳琅開始把頭埋進被子裡不願意起來,而後陳星也沒辦法了,才見他委委屈屈的推開被子從床上坐起,而後伸手抱住了陳星的腰,整張臉都癟下去。
陳星的一顆心都被他這一抱給抱得軟和下來,溫聲道:“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好不好?”
陳琅彆過臉,深呼吸一口氣,聲音微啞:“今天去小區做誌願活動,一共看了三戶人家。”
陳星神情溫柔:“嗯,然後呢?”
“第一第二戶還好,主要是第三戶人家裡......”
陳星心裡一緊:“第三戶人家很凶嗎?”
陳琅搖了搖頭。
“很臟,很亂?”
陳琅還是搖頭。
“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依舊搖頭。
陳琅遲緩的開口:“第三戶......是個老婆婆,挺熱情的,房子裡也打掃得很乾淨。我和楊陽洋進去後,她就說她煮了糖水,招呼我們來喝。”
陳星緩慢揉著他的腦袋,等他自己說出來。
頓了好一會兒,陳琅才接上話:“社區給送了糧油,我們幫她提進去。她說她煮了銀耳羹,熬了很久,裝好了放上吸管遞給我們喝。說實話,甜絲絲還挺好喝的,因為老人以前就是賣糖水為生。”
“我看到銀耳羹裡麵有幾顆枸杞和一個紅棗,心裡想著她這湯做的還蠻講究,所以很快就喝了一半,”他伸出手,有氣無力的比劃了一下,“這麼高的水杯,上麵是蓋子,配帶一支吸管。”
“正常人肯定是直接用這個吸管去喝了吧?”陳琅痛苦的扶住額頭,向他找同感:“是吧,是的吧?”
陳星點點頭,安慰他:“是,是。”
“我他媽的,”陳琅嗓子都啞了,一時失聲:“那時候覺得那銀耳羹味道怪怪的,但是哪裡怪具體又說不上來,我以為所有的銀耳羹都這個味道。”
“直到我想把那顆沉底的紅棗吸上來,這麼大的個頭”,他的兩指曲起一個小弧度,比出一個大小,“我很用力的一直吸一直吸,納悶這玩意兒怎麼吸不上來,結果吸上來卻是苦的。”
“楊陽洋去問了老婆婆,婆婆說她沒有往銀耳羹裡放紅棗。然後我們打開蓋子一看,那他媽是一隻爬進湯裡淹死的蟑螂——嘔~”說到這兒,陳琅終於忍不住吐出來了。
這一吐就像銀河倒掛,傾斜千裡,堪比巍瀾壯闊的黃果樹瀑布,混合著一些沒消化的什麼東西。
吐完後他奄奄一息:“銀耳羹是昨晚煮的,婆婆煮完忘性大,沒有給蓋上蓋子,結果有蟑螂爬了進去,淹死在裡麵沉到底下去。婆婆舀起來的時候因為眼睛不好看不清楚,她也以為那東西是紅棗,我們問的時候她才想起來昨晚煮的時候根本沒放紅棗,你知道嗎?”陳琅聲音哽咽,頭皮發麻:“那隻蟑螂的肚子被我用吸管吸破了,一肚子的卵飄出來浮在糖水裡,我......嘔,我都不知道....嘔嘔....自己到底喝下去了多少嘔嘔嘔.......”
陳星:“.......”
陳星沉默了很久:“那今晚還吃飯嗎?”
陳琅一邊哭一邊搖頭:“不吃了,不吃了,以後我再也不要喝糖水了,我...嘔——”
陳星無法,隻能帶他去浴室洗澡,看他一邊洗一邊吐,洗完之後還一直用浴頭對著嘴噴,滿臉痛苦。折騰了很久,在他濕漉漉的從浴室裡出來之後半條命都快交代在那裡了,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讓陳星替他換睡衣,替他吹乾頭發,給他洗洗臉然後抱上床。
“晚安,不要想太多,今晚做個好夢。”他親了親陳琅的額頭,然後麵朝上雙手放在腹部,睜眼望著黑夜裡的天花板。
可陳琅說的話卻在黑暗中於他的腦子裡反複響起,讓他久久無法入眠。他聽到了身邊低低的,驚魂未定的啜泣聲。
今夜他們都注定無法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