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回來啦!”
裴澈剛一進門,就有人圍了上來,給他更衣淨手上茶。
“將我帶回來的東西給各院分了,祖母和小少爺的我自己拿過去。”裴澈喝了一口熱茶,渾身都暖和起來了。冬日裡出門就是這點不好,即便馬車裡熏了爐子,寒風還是能從四麵八方湧來,穿進骨頭縫裡,將身上的熱乎氣全部帶走。
“是!”蟬衣往外走去,按他的吩咐將壽桃重新蒸熱後分了出來,幾籠拿回了院子,其他的又派丫鬟小子們給各個院子送去。
裴澈讓問荊帶上食盒出門,他先去了祖母那裡,發現她又把自己關在小佛堂禮佛,便讓問荊把食盒遞給了一旁的高嬤嬤。
“嬤嬤,勞煩你將此物放灶上溫著,待會祖母出來了,給她用一些。裡頭都是豆沙餡的,不怕犯了忌諱。”他祖母每月這幾天都會茹素,一點兒葷腥都不沾。
“哥兒有心了,等小姐出來,老奴就給她端上來。”高嬤嬤慈祥地看著裴澈,她這一輩子都未嫁人,心中早已將小姐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在這些小輩之中,她又最喜歡裴澈。
“我拿的多,嬤嬤也跟著用些,有人陪著一起,祖母也能多吃些。”自那次驚悸之症犯了後,祖母的身體越發瘦弱,裴澈經常過來陪她吃飯,希望她能多吃些。
“有哥兒這份孝心在,小姐必定會多用一些的。”
“那就有勞嬤嬤了。”
裴澈從祖母的院子裡出來後,走進了旁邊的一個小院子。院子裡的人見他來了,連忙向他請安問好。
“杏兒,小少爺今天吃了什麼?用了多少飯?可和你說話了?”他看向最前頭的那個侍女。
“回大少爺,小少爺今天吃了不少,有一盞乳鴿湯,一個雞腿,兩塊蒸魚,還吃了一碗香米飯。奴婢和小少爺說了很久,他還是如以往那般,沒有說一句話。”杏兒細聲細氣地答道。
裴澈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接過問荊手上的食盒,說道:“你們下去吧,這裡暫時不用侍候。”
他提著食盒往臥房裡走,裡麵到處都靜悄悄的,床上沒人,小榻上也沒有人。裴澈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窗邊的櫃子旁,伸手一拉,櫃門順勢打開,裡頭正坐著個六七歲模樣的孩子。他低頭把玩著手上的玉雕小魚,即便發現櫃門打開了,也沒有絲毫的動作,甚至不曾抬眼看一看來人。
裴澈彎下腰,伸手將那孩子抱了出來放在凳子上。
“沐兒,阿兄給你帶了壽桃回來,你上次吃了兩個,是喜歡的吧?”裴澈揭開食盒的蓋子,讓壽桃的香氣往外飄,“你看,有這麼多,吃完了阿兄讓他們放在那裡,等你餓了再給你吃。”
端坐在凳子上的裴沐依然沒有說話,還是隻顧低著頭擺弄手上的小魚,隻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
一直盯著他的裴澈沒有錯過這個反應。他在架子上洗了手擦乾,然後拿起一個壽桃,將它掰開放在裴沐麵前,肉香味撲鼻而來,誘得裴沐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壽桃。
“沐兒,你想不想吃呢?你說想,阿兄就把壽桃給你。你說,想——”裴澈拖長聲音,就像教幼兒學話一樣引導著裴沐,希望他也能開口說個想字。
裴沐轉過頭,視線終於定格在裴澈身上。他細細的眉毛微微蹙在一起,似乎有些不解裴澈話中之意。
裴澈被他看得鼻子一酸,忙將壽桃遞過去,遞到一半時他又想起來弟弟還沒洗手,於是將壽桃放回食盒裡,轉身打濕布巾給裴沐擦乾淨手,才又將壽桃遞過去。裴沐盯著他,似乎在看他還會不會收回去,待確定要給他之後,他張開小手接過壽桃,一口一口慢慢地吃了起來。
“沐兒,這壽桃好不好吃?阿兄也包了幾個,可是那小販說阿兄包的不好,不肯放進來,在那邊就吃掉了。對了,他家也有一個弟弟,看著和你差不多大,長得沒你好,但也挺可愛的。他會幫他哥哥乾活了,沐兒,你什麼時候也能像他一樣,高高興興地喊一聲阿兄呢……”
裴沐吃完一個,小手張了張,裴澈便又遞了一個過去,這壽桃做得小巧,吃兩個倒也不算多。隻是,裴沐吃完後,手又張了張。
裴澈皺起眉頭:“沐兒,不可再吃了。你中午吃了許多,再吃就撐壞了。”現在離午時還不過一個時辰,吃多了不好。
裴澈拒絕再投喂,轉身去拿布巾給裴沐擦手,從而錯過了裴沐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
“杏兒,你好好服侍小少爺,沒事的時候記得多與他說幾句話。”把弟弟哄睡後,裴澈輕輕地帶上房門走出來。
“大少爺,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會好好服侍小少爺,不負您的信任。”杏兒說道。
裴澈點點頭,往外走去。這杏兒是他母親陪嫁來的婢女所生,她的爹娘也死在了那場意外之中,老夫人憐惜,便讓她留在府中長大,而後又將她送來照顧裴沐。
“大少爺,老夫人那邊有請。”裴澈一出院子就被攔了下來。
“孫兒給祖母請安,不知祖母喚孫兒過來是有何事吩咐?”
“過來坐。”裴祖母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裴澈順從地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你帶回來的壽桃祖母剛剛吃了,很好吃。”
“祖母喜歡就好,孫兒下次再去給您買。”
“不用了,跑一趟外城路途遙遠,還是讓下人去吧。你可知道,你的外祖快回來了?”
裴澈搖頭:“孫兒這段時間不曾去過馮府。”
“他被聖上欽賜為欽差,替天出巡也快一年了,年關將至,他也是時候回京了。後日起,你帶你弟弟一起去宏德驛館候著,到時接你外祖回來。”裴祖母道。
“祖母……”裴澈不太情願,他並非不想親近外祖父,而是不想帶著明顯的目的過去。
“我知道你不喜做這樣的事,但你母親早逝,難免會與你外祖那邊更疏遠些,馮家人丁興旺,倘若你不主動些,你外祖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你們?往後你要當世子,還得讓你外祖再出把力氣!”裴祖母的語氣有些嚴厲,她看著裴澈,眼裡寫滿了不容拒絕。
裴澈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反駁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這一天晨鐘敲響,忠國公府眾人就已經起來了。因裴澈與裴沐要去宏德驛館,那宏德驛館距離梁京百餘裡,路途甚遠,也不知要待上幾日,所以該準備的東西都要準備好。沒一會,就裝了三輛馬車。
“差不多行了,蟬衣問荊,你們倆隨我一起去,其餘人留在府裡,我們不在的這幾日需守好院子,不得四處遊蕩,也不要說他人的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