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旭聽罷大驚,這人剛剛說他果真是朝廷欽派的知州,來接管滄州的?他拿起桌上的文書拆開,上麵寫的內容和此人說的一般無二,而文書的格式與上頭加蓋的印章,也確實就是吏部大印。他又拿起那枚小巧精致的印信,然後拿出自己的對比,無論材料和手工,都如出一轍。這種印信相當於身份證明一類的,並非官府大印,但對他們來說也十分重要。
裴澈的身份經核對無誤後,周旭連忙從桌子後頭走出來,恭敬地彎腰拱手,行了一個大禮。
“下官不知大人今日到任,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方才之事,也是下官職責所在,請大人海涵!”周旭把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再不見之前的那副樣子。
“不知者不罪,倒也無妨,周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裴澈微微一笑,看上去風度翩翩,一副脾氣很好的樣子。
不等周旭鬆口氣,他又話鋒一轉:“本官今早踏入滄州時,不慎將隨行車輛停靠在路邊某處,然後便被這裡的巡街衙差發現,帶走罰了六兩銀。”
他邊說著,邊把那張“收據”遞到周旭的桌子上:“銀子雖不算多,但也著實為本官提了醒,出門在外,是要時刻警醒著的,要不然,這次犯的是罰銀的錯,下次犯的可能就是殺頭的大罪了。周大人,你說呢?”
周旭麵色煞白,兩股戰戰,深知裴澈此時是在和他討說法。他也沒想到會這樣巧,那些人罰銀時恰巧就罰在了這位輕裝簡行上任的大人身上,剛好讓他拿了個把柄!
突然,他皺起眉頭。不對啊,這事分明就是眼前之人的親信所為,他現在這樣說,是準備將此事撇清,找他背黑鍋嗎?
“大人,這罰銀一事,您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周旭賠著笑臉,暗示裴澈。
裴澈正色道:“這正是本官感到疑惑的第二件事。無論是衙差還是當地百姓,口口聲聲都道此事是奉了新上任的知州大人的命令。難道這滄州竟需要兩位知州共同治理?也不知另一位大人姓甚名誰啊?”
周旭一愣:“大人,您莫不是在開玩笑,這裡隻有一位新上任的知州,那就是您啊,何時需要兩位了?不過,這命令是您門下兩位親信所言,下官們隻是照辦罷了。”
“我的兩位親信?”裴澈諷刺地笑了一聲,“我今日才上任,何以我的親信會先過來?”
“這,當初那兩位說,大人因家事繁忙,故而派他們先行過來協理滄州之事,讓我等聽令便是。”周旭心裡有些慌,看眼前這位大人的模樣,那二人似乎真不是他的親信,那他們又是誰呢?
“荒謬!據我所知,那二人一個半月之前便到此處來了。然而那時候殿試還未舉行,我等彆說派官,就連進士都還不是,又怎會有人以家事繁忙為由,派什麼親信過來協同治理衙門的差事?”
裴澈失望地看著他,身為朝廷命官,竟如此糊塗,偌大的一個滄州,竟被兩個冒牌貨耍的團團轉!
“大……大人!下官們雖愚鈍不堪,可這樣的事到底不敢輕忽,我們是再三核實之後,才認為他真是大人親信的。”周旭連忙為自己叫屈,並且將責任平攤給其他人。
“你們是如何核實的?”裴澈問道。
“他們手上也有派官文書和印信,這兩樣東西非朝廷官員如何能得?下官們便是以此為由,才相信那兩人真是大人親信的。”
“哦?既如此,本官掏出文書和印信時,你為何不覺得奇怪,同樣的東西,如何會有兩份,私刻朝廷印信,可是死罪!”
“下官以為,是他們二人派人將兩樣東西送回去的,畢竟上任路上少不了他們。”周旭說道。
“還未派官,便有了印信與文書,這一點你們絲毫沒有懷疑過嗎?”裴澈又提出另一個讓人懷疑的點。
周旭有些尷尬,良久之後才道:“他們道主子乃梁京世家子弟,早已將滄州看做掌中之物了。他隨意打點一番,就讓吏部把東西提前給他們了。”
裴澈無語極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難不成下麵貪官汙吏竟已如此大膽,才讓他們覺得此等匪夷所思之事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