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百姓們的怒氣漸漸平息,這背後的推手著急了。他們本來沒打算出頭的,可要再被這人說下去,他們就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大家不要信他,他這是在妖言惑眾,好掩飾他貪汙勒索的罪行!”人群中有人叫起來。
另一邊有人回應道“是啊,眼下他說的是真是假大家都不清楚,可要是商隊和糧鋪再不開張,我們就真的要挨餓了!”
這句話說到了大夥兒的心坎裡,是啊,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梁京山貨價格再高,南邊米價再低,他們也不可能去到這兩處和他們做生意。如果沒有本地的商家,他們的東西就真的要爛在手裡了。
“知州大人,我們知道您是從大地方來的,但我們和本地商戶做生意習慣了,還請您不要再難為他們了。”白發老人懇求道。
其他人也緊緊盯著裴澈,他們已經看出這位知州大人也許不像他人傳的那樣是個為非作歹之人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像他們這樣有家世有地位的人,在這裡能待多久?他把這一池水攪混後,到時候拍拍屁股走了,難受的還是他們這些老百姓。
裴澈道“到底是做習慣了,還是不得不和他們做生意?”
百姓們默然不語,裴澈見狀,又說“如果現在有價錢更低廉的糧鋪,你們願意和誰做生意?”
老人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是便宜的。可是,滄州哪來的其他糧鋪呢?”滄州城裡,想開糧鋪的,都沒有好結果,前兩年的黃掌櫃,就在開業當天回家的路上被人打斷了一條腿,現在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當時他上報官府,稱他被打時扯下一人麵巾,發現他是大通商行的夥計。可官府卻在調查之後草草結案,說他是自己摔成這樣的。自此,大家也算是知道了官府的態度,再無人敢在滄州開糧鋪。
“我說有就有,如果大家信得過我,午後便來這條街走一走,如果買不到糧,那各位隻管再來找我就是了。”裴澈說道。
百姓們聽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們今天敢來官府門口堵著,完全是憑著一口氣,而且有人和他們保證,官府絕對不會拿他們問罪。這會兒要是走了,就不知道還沒有下次了。
“又有一支商隊進城了!他們帶了糧!”
不遠處的喊叫聲打破了這裡的沉寂,大家都有些不可置信,自從七年前山道崩塌,掩埋了很多人之後,來他們這裡的商隊就越來越少,這幾年,都隻有那一個商隊過來。
這會兒沒人再猶豫,紛紛擠出人群,回家拿銀子背山貨過來,待會好換糧。
原本藏在人群中的幾個,眼見人越來越少,也隻得裝作激動的模樣,和其他人一同離開。
看著門外的場地瞬間變得空蕩蕩的,裴澈笑了笑,他轉過頭,發現後麵的官員們也是一臉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在這群人中,有幾個倒和大家不一樣,他們的表情古怪,也不知是震驚裴澈這麼快解決此事,還是遺憾他竟然沒被拖下水。
不等裴澈細看,所有人都統一了表情,上前拍馬恭維,再不見之前暗藏咄咄逼人的態度。
裴澈沒有理會他們變化極快的態度,他自小生活的環境就是這樣的,每個人天生都好像帶了幾張不同的麵具,根據不同的場景和時間,麵對不同的人時就會摘下來,甚至於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度。
他想,也許這也是他之所以喜歡上阿淼的原因之一吧。阿淼是個純粹的人,有些小聰明,有些小世故,然而在麵對大是大非之時,他卻能堅守底線。無論對待權貴還是普通百姓,他都是一個樣子,在他身上,裴澈能感受到他是真心認為大家都是一樣平等的人。
這種想法,在如今看來也許是大不敬的,但裴澈偶爾也會想,說不定阿淼的想法才是對的。
裴澈與這些人聊了幾句,便以公務為由往差房的方向去了。實際上,他走到半途後便轉道回後院去了。
回到院子裡,裴澈發現飯桌上隻有裴沐和小石頭二人,他們正抓著桌上的花卷一口一口吃得噴香,偶爾低頭喝一口熬得濃香的小米粥,夾點佐粥的小菜。
見到裴澈,兩人乖巧地出聲問好,然後又低下頭吃起來。
“你們淼哥呢?”
小石頭抬起頭,道“哥哥去外頭了,說是要去什麼糧鋪。”
“他吃過了嗎?”裴澈見桌上沒有其他的碗,便問道。
“哥哥吃過了,他把碗放在廚房,說你回來就你洗,你沒回來就我和小木頭一起洗。”小石頭說道。
“嗯,待會我一起洗。時間不早,你們快些吃,吃了去學堂。”裴澈說完,自己也盛了一碗粥,飛快地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