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黑的雲彩在天空密布, 靈魂的光點如無儘螢火照亮這個世界。
無數鬼魂在對峙，來犯的鬼王漸漸被擊退，而之前潛伏在地府之中的叛徒也在露出痕跡製造了一些亂子後, 很快被陰天子設下的後手拿下。
“恭迎陛下回歸。”眾多鬼王們恭迎著從陽間回歸的陰天子，將叛徒壓製在其腳下，待其主持大局。
殷珩看著跪在身前的叛徒們，目光落在了其中的諸新鬼王身上：“諸新，沒想到是你和那些鬼王有勾結。”
一直不說話的諸新鬼王這時候卻開口反問道：“為什麼不能, 因為他們其實已經是您養殖的牲畜了嗎？留著為您的皇後積攢功德之用？”
這就有點地圖炮了。
被封鬼陣困住的六欲鬼帝怒不可遏，倒是也栽在這裡的北邙山鬼帝, 聞言若有所思起來。
“大膽！竟敢這樣和陰天子說話！”見諸新如此不敬, 青麵獠牙的祿行鬼王憤怒地一腳踹向諸新鬼王的後背, 用手中的鬼叉哐地將諸新鬼王的腦袋叉在地麵上。
腦袋著地的諸新鬼王憤怒地大叫：“我哪裡說得不對！天庭諸神被量劫消滅, 啟動新的神輪。神是怎麼來的！？遠古之時, 神的前身就是在人間作亂的惡鬼邪祟, 是人類無法抗衡的妖怪和自然之力，因為恐懼這些, 人類將他們供奉為神！如今神明儘去, 放逐人間的惡鬼給人類帶去災難和恐懼，吾等本該趁此成為新神, 組建新的天庭，陛下也該成為新的天帝，但是現在呢！陛下沉迷美色，隻顧著那個顧重錦！”
聽著諸新鬼王的怒吼, 不止那些被拿下的敵軍們紛紛一愣，連地府的諸多鬼王們也不由一頓。
組建新的神庭，成為新神，好像很有誘惑力的樣子。
眾鬼王不禁有些遲疑地看向了他們的陰天子。
殷珩神情未變分毫，隻是淡笑：“你也知道那是遠古時候了，時代變了諸新，人類也不是過去的人類了。”
“我且問你，現在人類的那點信仰之力，夠你們吃飽飯嗎？而我讓你們吃飽飯了嗎？”
呃。
鬼王們一頓，諸新鬼王也一時有點語塞。
確實，人間現在科技進步，越來越相信自己的力量而非鬼神，也越來越不注重傳承和死去的祖先，甚至有些剛死的新鬼都沒有家人供奉，更彆提死去良久的老鬼，諸多滯留人間的鬼怪們全都在叫苦不堪，不是想要搞事禍害人間，就是被什麼古怪組織騙去傳銷禍害人間。
雖然人間的鬼怪很是淒苦，但是卻沒有苦到他們這些地府公務員們身上，官階越高待遇越好，就是當初叛出地府的鬼王鬼帝們，在困窘之時也不禁會羨慕。
而現在，留學人間的陰天子回歸後大力改革，推動新的地府黑科技發展，地府逐漸走上了自動化工業化的道路，甚至開始能夠帶領大眾鬼民自力更生奔小康，雖然還有諸多問題沒能解決，但是地府的諸多鬼王福利待遇，在這種改革之下，無疑也是又上升了好幾個層次。
諸新磕磕巴巴地掙紮道：“……我們鬼根本不用吃飯。”
殷珩嗬嗬：“人爭一口氣神爭一炷香，不為了吃飯，你當神當鬼又有什麼區彆？”
諸新鬼王：“……”
其他鬼王：“……”
沉默中眾鬼仔細想想陰天子的話，覺得這麼說好像是沒有什麼差錯。
後時代神明們雖然脫離了遠古惡神的低級趣味，在人類的信仰意念束縛下，漸漸成為了人類期望的樣子，開始追求起功德大道和傳法，但是這些脫離了吃飯的高級趣味，顯然和諸新這些鬼怪們沒什麼關係，他們還沒能脫離低級趣味呢。
“而且，神隕量劫根本就沒有結束，隻是暫停了而已。”說話的時候，殷珩忽然看向了天空的方向，同時眼睛變了點顏色，瞳孔中一抹暗紅閃現，被他身旁的祿行鬼王看在了眼裡。
……
反叛的鬼王和被抓住的鬼帝們，被殷珩暫時關進了地獄底層，鬼王和鬼帝身具不滅之體，雖然也不是不能斬殺，但是自從殷珩將鬼王的本質解析成能源利用起來後，這些被關押的犯人們就成了為地府係統供能的能源之一，尤其他們的不滅體質，更是保證了地府服務器的穩定運行。
六欲鬼帝看著接到自己身上的管子，感覺到身體中的力量正在慢慢地被分解，化為月華之精和煞氣兩種分彆被引入兩個方向，雖然這個抽離分解的速度目前也就和他恢複的速度差不多，但還是讓六欲皺眉不已。
六欲鬼帝看向身邊默不作聲的北邙山鬼帝：“北邙，你在想什麼？”
北邙山鬼帝似乎被諸新鬼王的話影響了，沉思道：“我在想，當初我們逃出地府，是我們自己的努力，還是真的殷珩早有預謀故意放我們離開？如果是的話，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六欲鬼帝斷然否決：“當然不是。當時數千鬼王叛亂，就算殷珩手下百萬軍魂，也沒有這個本事將我們攔下！那諸新分明是被殷珩洗腦的腦殘粉，以為殷珩天下無敵就不將我等放在眼裡。而且你道殷珩為何能在一眾惡鬼中脫穎而出，繼承天命當這個陰天子，就是因為他可笑的對這個世界充滿善意，若是沒有這一絲善意控製住作為鬼怪的惡念，他不可能穩住當年量劫之下動蕩的地府。要知道地府可不止有我們這些惡鬼，還有十殿閻羅等鬼神。”
六欲鬼帝雖然經常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卻是鬼帝中對情緒和**感知最為敏銳的，他說得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不過北邙山鬼帝仍心存疑惑。
北邙山鬼帝也不是認可了諸新的話，隻是仔細一想，他們跑到人間後的所作所為，似乎一直被控製在一個莫名的度中，從在人間作亂到被封印，再到解封和現在，他們給人間帶去的危害，遠遠不如當初量劫之時從東海跑出去的百萬惡鬼。
雖說那時候有量劫的加成，但是相對來說，也顯得他們這些鬼帝太沒用了？
北邙山鬼帝回憶著被封印前和破封後的種種，破封後就不用提了，他們似乎一路被殷珩牽著鼻子走，成了殷珩為他心上人刷功德的工具，但就算是被封印前，他們似乎也就隻是借著天災和瘟疫，帶來一些饑荒餓死了那麼一批人而已。
按照諸新的說法，如果不是那時時機不對，在人們對饑荒的恐懼對餓死的絕望影響下，他們本應該可以在給予一些好處後，引導人心膜拜，趁勢成為新神，重立天庭。
當時是時機不對，量劫仍懸在頭頂，但是現在時機對了，他們卻反而因為殷珩突然去了陽間的事，束手束腳，還一門心思來反攻地府，再一次錯過了機會。
聽六欲鬼帝之前所見，這次踏著他們的失敗作為梯子，殷珩的心上人似乎刷夠了功德，已經開始真正走上了成神之路。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以至於他們越混越慘？
北邙山鬼帝沉思了半天，突然道：“我們的力量被削弱了。”
“啊？”六欲鬼帝一愣，並沒有感覺到自己哪裡被削弱。
北邙山鬼帝想通了：“不是我們，是我們手下的鬼王……甚至陽間那些被我們招募的惡鬼們。”
厲鬼以上的鬼怪，都會形成一定的鬼域，借此來影響現實，禍害人類。
但是他們這些鬼帝到了人間後，招兵買馬，威逼利誘，將所有的惡鬼集中到自己的手下。
被收服的惡鬼們，鬼域也會被融合到鬼帝的鬼域中，為鬼帝的鬼域世界添磚加瓦，使得鬼帝們越發強大，但是同時，這些惡鬼們自己卻不能再自如使用鬼域，也不能再自由地出去禍害人類，而是要被當做炮灰和小兵跟著上頭集體行動。
顯然，如果鬼帝們不招兵買馬放任所有惡鬼去人間作亂，遠遠比他們集體活動造成的危害更大，人間會因此有更多的仇殺怨恨毒煞之氣滋生，反過來滋養他們惡鬼們，而集體活動雖然可以一次性來個大招，但這中間有個時間差在，而殷珩並沒有給他們多少時間。
他們一番忙碌，倒像是特特來替殷珩打工，平定人間的惡鬼一樣。
可他們能放任手下的鬼王和人間惡鬼自行壯大嗎？那是不可能的。
一山不容二虎，鬼帝已經夠多了，哪個鬼帝也不會容許再多出幾個新對手來挑戰他們的地位和權威。
所以就算早知道殷珩的打算，他們也不可能完全反其道而行。
這是陽謀。
六欲鬼帝聽完北邙山鬼帝的猜測，不禁有些啞然。
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
當初他們在人間建立根據地，剛收編好人間的惡鬼，正準備君臨天下，偏那麼不巧嘩一下殷珩就整合完地府，冒出來把他們全封印了。
然後幾十年好不容易等到黑月之夜破封而出，殷珩一臉昏君誤國的模樣，要死要活跑到人間來私會他的小情人，連地府都不管了每天跟著美色跑，就這麼放著地府那大一塊肥肉引誘他們，你說說他們怎麼可能不動心？
明明都斬斷了殷珩的退路，確保殷珩一定會在戰爭結束後才能回到地府，隻是萬萬沒想到，沒有殷珩坐鎮他們竟然也會失敗，敗在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千千萬萬的普通小鬼身上！
六欲鬼帝：“陰天子……確實有點可怕。”
北邙山鬼帝搖搖頭，似乎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倒是這時六欲鬼帝出聲安慰他道：“不用多慮，之前的接觸下我發現，殷……那小情人的問題遠遠不止一點。他要是再這麼和他的小情人廝混下去，早晚自取滅亡，我們且等著就是。”
六欲鬼帝說得相當自信，倒是讓北邙山鬼帝好奇起來：“你發現了什麼？”
“不能說，隔牆有耳，我怕再說下去，他就要過來殺我了，你且等著，要不了多久的。”六欲鬼帝說到這個事，連殷珩的名字都不再提了，顯然對此有些忌諱，北邙山鬼帝隻好按捺下好奇。
……
殷珩回到的自己的寢宮，閉著眼揉了揉眉心。
祿行鬼王一路跟隨，並沒有在殷珩的指示下第一時間離開，而是等到最後才擔憂地道：“陛下，你沒事吧？是心魔……”
“沒什麼，不用擔心，你也下去吧。”殷珩揮揮手打斷了祿行鬼王的欲言又止，祿行接令隻好離開。
殷珩閉目感應了一下，感覺到顧重錦的位置在飛速地變動著，並開始漸漸離自己越來越遠，按照殷珩對人間地理環境的了解，顧重錦此時應該是出國去了，並正在飛機上。
殷珩的心魔是顧重錦，離顧重錦越遠，他的心魔就越不容易控製。
飛機……
殷珩想了想，在後台給顧重錦改了兩筆提醒，同時給顧重錦發了個信息：【錦錦，你做什麼去了？】
大概是飛機上沒有及時看到，顧重錦並沒有第一時間回信，這讓殷珩越發地有些克製不住，蒼白的手上尖銳的黑紅的指甲如鋼刀般唰地冒了出來，似乎忍不住就想要將手伸到手機裡去，穿過距離，握住對麵顧重錦的手。
不過想到自己的磁場過於強烈，這樣過去可能會影響飛機導致追墜機，殷珩還是忍耐了下來。
殷珩喃喃自語：“現在這個時間，一些藏了許久的妖魔鬼怪，也該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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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飛機上，顧重錦無意間翻書的時候，看到了這麼一句話，莫名地有些觸動，仿佛冥冥中和自己有什麼關聯一樣。
自從接觸了殷珩和那些奇奇怪怪的鬼怪，顧重錦沒事的時候就會開始看一些道經道藏之類的書籍，還有一些探尋靈魂本質和失落神明的哲學，順便看能不能為自己的作曲找到些新的靈感。
靈魂到底是什麼呢？
還有神仙和量劫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他前世是一個神，為什麼現在會轉世成人，並且似乎沒有像其他神明一樣受到什麼量劫的影響。
顧重錦心中還是很有些好奇的。
雖然顧重錦覺得前世就是前世，既然沒有記憶，和今生就是兩碼事，但是好奇總也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