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誠澤跟周學涯說了些話,打消周學涯對陸彥舟的敵意,這才讓周學涯離開。
等周學涯走了,他讓身邊人伺候他洗漱——他要休息。
隻是他心臟不舒服,今天晚上怕是不能躺著睡覺,要坐著睡。
謝誠澤坐著睡覺的時候,另一邊,陸彥舟和陸蓉剛剛回到景寧寺。
他們去見了他們的兩個堂姐。
這兩位堂姐一直待在庵堂裡,每日裡吃素念佛,一副已經不理世俗的模樣。
但這隻是表象而已。
父母被殺,自己被休棄,子女因為她們的身份受到影響,如今婚嫁都有妨礙……
這兩位陸家小姐對今上的恨意,不輸陸蓉。
隻是她們有孩子,恨歸恨,因為有羈絆,因為不想給孩子惹麻煩,到底還是有所克製,也一直待在庵堂裡,不敢出去。
原主之前來見過她們,當時聊的不多,給了錢就走了,但這次不同,陸彥舟多待了一會兒,陸蓉也跟他們好好聊了聊。
當然,陸彥舟做的種種事情,也沒有瞞著他們,隻是她們知道的,是陸彥舟告訴陸蓉的那個版本。
於是,又多了兩個人,糾結陸彥舟竟然騙財又騙色這事兒。
陸彥舟和陸蓉一路上都很小心,好在並沒有人跟蹤他們。
不過等回到景寧寺,陸彥舟能感覺到周圍有人在打量他——他的感覺一向敏銳。
對此,陸彥舟並不意外。
瑞王肯定會派人盯著他。
對這些盯著自己的人,陸彥舟隻做不知,平日裡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左右他也沒做什麼壞事。
隻是見瑞王這般小心,陸彥舟不免感歎——謝誠澤實在太過單純,太過君子。
若是謝誠澤像瑞王這般謹慎一些,多查查原主,在原本的曆史軌跡上,也不至於被原主害成那樣。
回到景寧寺之後,陸彥舟帶著陸蓉,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屋之後,陸彥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燒炕,他屋裡實在太冷,不把屋子燒熱,晚上會睡不著。
陸蓉見陸彥舟熟練地燒炕,歎了口氣:“小九,幸虧你找到了我,不然這個冬天,我就要挨凍了。”
京城房子貴,物價高,陸蓉做的那點營生,賺到的錢就隻夠她租房子,再應付日常開銷。
冬天柴火貴,她買回家的柴火燒飯都不夠,自然不能奢侈地拿來取暖。
陸彥舟道:“七姐,你放心,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陸蓉道:“我隻盼著我們能平平安安的。”之前她豁出命去也要報仇,最近大概是好日子過多了,倒是開始擔心事成之後,她弟弟要如何脫身。
若是為了報仇喪命,這就有點可惜了。
“會的。”陸彥舟道。
他對謝誠澤有信心,真要出啥事……就去求助謝誠澤吧。
火燒起來之後,屋裡就暖和許多,陸蓉見狀,就把自己背上的孩子放下,給他換尿布,讓他在陸彥舟的炕上躺著。
這孩子很乖巧,白天都不哭……當然,這時候窮苦人家的孩子,都不怎麼哭,主要是哭了也沒用。
“韓勝昌進了大牢,我真高興,”陸蓉突然道,“可惜我們陸家的錢要不回來了。”
當時她父親知道她的哥哥必然躲不過去,就將家中財產,還有他私藏的一些東西全給了她,裡麵還有她父親因為她要嫁到書香門第的韓家,所以專門為她搜羅的一些書畫古籍。
陸彥舟道:“以後我們會更有錢。”
陸蓉看了陸彥舟一眼,突然道:“太子人不錯。”
“是不錯,可惜好人總是吃虧。”陸彥舟表現得有點嫌棄,心情卻不錯。
陸蓉對謝誠澤的看法,在發生變化。
當然,在韓家這事上,謝誠澤確實做的不錯,一點沒徇私。
陸蓉跟陸彥舟聊了一會兒才離開,等陸蓉離開,陸彥舟躺在床上,就有點想念謝誠澤。
大概是忙著韓家的事情,謝誠澤已經好些天沒來找他。
陸彥舟惦記著謝誠澤,沒想到這一惦記……第二天謝誠澤就來了。
臨近年底,有很多事情要帝王親自做,皇帝就上了朝。
謝誠澤見狀,就告假說身體不適,留在東宮休息。
結果……他特彆想見陸彥舟。
換作之前,謝誠澤興許會忍一忍,免得給陸彥舟帶去麻煩,但眼下他身體這般糟糕,還不知道能活多久……不如就去見見。
謝誠澤想做就做,找人準備了一輛寬敞舒適的
馬車,鋪上厚厚的棉被躺上去,就往景寧寺而去。
謝誠澤出發比較晚,身體不適又走得慢,到景寧寺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
“程兄!”陸彥舟遠遠看到謝誠澤的馬車,就快步走過去,朝著謝誠澤露出笑臉。
不過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陸彥舟擔心地看著氣色不好的謝誠澤:“程兄,你身體不適?”
“前幾天累著了,不太舒服。”謝誠澤道。
謝誠澤這哪是不太舒服!陸彥舟見謝誠澤這樣子,就知道謝誠澤很有可能發病了。
在原本的劇情裡,是原主幾次三番刺激,謝誠澤才在半年後發病去世的,因而陸彥舟一直覺得,自己還有許多時間。
但此刻瞧見謝誠澤的模樣,他突然意識到,縱然他有許多時間,也不想謝誠澤多受苦楚。
賺功德的速度,必須加快。
“你快去我屋裡休息一會兒。”陸彥舟立刻道。
謝誠澤對上陸彥舟的目光,笑起來:“好。”
謝誠澤不得不佩服陸彥舟,這人麵對他這個仇人,竟然能做得滴水不漏。
不過這也不奇怪。
陸彥舟五歲家破人亡,之後還被追殺,這些年過得不知道有多難,如今隻是對著仇人笑臉相迎,這又算什麼?
陸彥舟都跟著瑞王兩年了,據說瑞王還特彆信任他。
他那個弟弟雖不聰明,但跟他父皇一樣多疑,陸彥舟能得到他的信任,絕不簡單。
謝誠澤進了陸彥舟的屋子,就見陸彥舟三兩下在炕上鋪好被褥,招呼他躺上去。
謝誠澤不曾拒絕。
陸彥舟接近他,必然有所求有所圖,既如此,他受點陸彥舟的殷勤也無妨。
指不定哪天,陸彥舟就對他揮刀相向了。
陸彥舟準備好屋子,又吩咐了長風一些事情,這才問謝誠澤:“你最近都在忙什麼?”
謝誠澤道:“有個下人在外麵乾了點壞事,需要處理。”
“原來如此,程兄,這些事情交給彆人去做就行,你還是多休息。”陸彥舟道。
謝誠澤刻意提起韓勝昌,不想陸彥舟竟沒什麼反應,反而勸他多休息。
像是真心實意地在關心他。
但他很快又想到,之前陸彥舟也曾旁敲側擊讓他休息,然後韓勝昌便出事,春闈也不用他管了……
謝誠澤道:“我會休息的。”
陸彥舟這時又道:“程兄,我之前送你的那水車,你覺得如何?”
“水車?”謝誠澤一愣,隨即意識到陸彥舟之前送他的,那個被他當成玩具放在臥室的竹製品,實際上是水車。
“程兄沒認出來嗎?那是個改良過的水車。這水車雖不是處處都能用上,但若是推廣,總有些地方能受益,我將它給程兄,是想請程兄幫著敬獻給貴人,也好造福百姓。”陸彥舟道。
雖然主持春闈的工作被瑞王搶走,但謝誠澤鐵麵無私,當機立斷處理了韓勝昌,又推廣水車,定然能得到一波好名聲。
還能得到功德。
謝誠澤沒想到那竟然是水車,陸彥舟給他,這不就相當於……白送了他一份功勞?
謝誠澤有些疑惑,就問了出來。
“我跟程兄一見如故,我們之間不必分得這般清楚,我的功勞便是你的功勞。”陸彥舟道。
謝誠澤一直在觀察陸彥舟。
陸彥舟說得非常真摯,他若不知道陸彥舟是陸家人,定會像之前那般,覺得陸彥舟在對自己表露心意,並因此心跳如鼓
。
但陸彥舟是陸家人。
他應當是恨自己的,還處心積慮接近自己,為何現在又送他功勞?
謝誠澤想不清楚,陸彥舟這時卻已經拿出另一個水車來:“這幾日我又做了另一個水車,你一道拿回去,可以一道推廣。”
不同的地形適合不同的水車,多個款式多個選擇。
水車做得很精巧,陸彥舟應當花了不少功夫,謝誠澤看著這水車,心思又飄了。
即便陸彥舟是陸家人,但看他近日的所做所為,也能知道他心地善良。
這樣一個人,興許不會遷怒他,也並不想找他複仇。
他和陸彥舟,興許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
正這麼想著,長風端著一罐粥,從門外進來。
陸彥舟見狀道:“程兄,我讓長風煮了點暖身的藥膳,你喝一點吧。”
謝誠澤笑著點頭,但等聞到藥膳的味道,卻是心裡一沉。
他久病成醫,一眼就看出來,這藥膳對他的病症,對他的身體有好處。
陸彥舟……知道他患有心疾?陸彥舟是怎麼知道的?瑞王知道嗎?
瑞王應當不知道,不然定會露出什麼來,至於陸彥舟為何會知道……陸彥舟極為聰慧,之前看醫書,興許就是對他的身體有所懷疑。
謝誠澤盛了一碗粥慢慢喝起來,算是知道陸彥舟為何會將水車交到自己手上。
陸彥舟定然是恨著皇家的,隻是他有心疾,不足為懼,陸彥舟也就不急著對付他。
若他是陸彥舟,也定然覺得瑞王才是大敵。陸彥舟說不準,還想先利用他,對付了瑞王。
謝誠澤這麼想著,就見陸彥舟又端了幾樣零嘴給自己,還道:“藥膳不好喝,程兄可以用這些壓一壓。”
謝誠澤的心仿佛被扔進油鍋裡煎著,陸彥舟做的這種種他很是受用,卻又愈發難受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