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讓開位置,讓府醫給溫雪杳看診,“李大夫,你快給小女看看,怎麼忽地病成這樣。”
李大夫將隨身攜帶的藥箱擱置在小桌上,取了脈枕墊在溫雪杳腕下。
“唇麵乾燥、啼咳不止、手足厥寒,此乃寒症,當以溫熱藥物補之。我開一張驅寒的方子,以當歸、生薑、甘草、大草……人參入藥煎煮一個時辰後,服下即可。”
李大夫寫好方子,溫相拿來一看,命身後的管家帶小暑出府抓藥。
“你二人乘馬車速去速回,切莫耽誤功夫。”溫相急聲道,似是想到什麼,猛地一拍額頭,看向溫雪杳,“對了,你祖母那裡存著百年老參,正好給你拿來補補。”
說罷,他便扭頭去尋常嬤嬤的身影。
常嬤嬤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也是她的心腹。若非如此,孫女兒生病,也不會放心派她來。
嬤嬤心領神會,老夫人最疼溫雪杳,彆說一點老參,就是天上的星星、水裡的月,隻要她喜歡都恨不能給她摘來。
於是當即連連應聲,“誒,我這就去回了老夫人,將那老山參取來給三小姐入藥。”
“等等。”溫雪杳一急,側身欠在榻邊猛地咳嗽起來。
小臉浮紅,“常嬤嬤稍等。”
“三小姐還有何事?”常嬤嬤瞧著溫雪杳的模樣也露出心疼。
溫雪杳搖了搖頭,“那老山參是祖母六十大壽,父親所送,雪杳怎可用得。”
“你此時還關心那些做甚,為父日後尋到好的,再給你祖母買上送去就是。”溫相道。
常嬤嬤也應和,“嬤嬤知道姑娘是心疼老夫人,不過是有輕重緩急,姑娘人在病中,一根山參罷了,再貴重也比不得姑娘身子貴重。”
溫雪杳心中一軟,忽而想起什麼,抬手指向案幾上的朱紅盒子,“寧國公府今日恰好送來一根老參,我瞧著也有些年頭,不比祖母所藏那根差,不如就先用上罷。”
左右禮今日她已收了,改日登門拜訪,再還寧府一樣便是。
府醫看過無異,溫相便命人拿了下去。
待屋內下人出去,屋子裡清淨下來,溫相才坐在榻邊問:“今日寧家來人了?”
溫雪杳將昨日去菩提寺,回程馬車壞在半山腰,又遇上大雨的事訴與溫相。
隻不過,刻意瞞下了寧珩不願捎她那段。
後者聞言蹙眉,“我便常說讓你每次出門時多帶些奴仆隨從,你就是不聽,這是好在遇到寧府的馬車將你捎回來,若是沒有呢?”
“女兒謹記,下次不會了。”溫雪杳輕聲道。
“下次、下次,每回你都推脫下次,可下次出門還是隻帶著那一兩個人,叫為父如何能放心?”溫相歎聲。
“四妹每次出門不也如此,太過張揚的作派總歸不好。”溫雪杳清淺一笑,看向溫相,“父親這話也莫要再勸,不知曉的見我與四妹這般差異,還以為我溫府有多厚此薄彼,苛待庶女,傳出去對爹爹的官聲也不好。”
溫相當即吹胡子瞪眼,“為父還怕那些莫須有的閒言碎語麼!”但他快語說完,便意識到溫雪杳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餘光看了眼自進門起便默不作聲站在最後的四丫頭,又在心底歎了口氣。
雪杳這是心裡有刺,在同他置氣呢。
父女倆如今心存隔閡,歸根結底這事兒還得怪他……
一時無話,周遭陷入沉寂。
半晌,溫雪杳翻了個身子,背對眾人,低聲道:“父親既已看過女兒,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四妹也是,今日我就不便招待了。”
“雪杳……”
“父親,女兒累了。”
聞言,溫相局促地起身,猶豫幾次,還是沉默著轉身離開。
屋外,溫相看向默不作聲跟出來的溫初雲,歎道:“你長姐不喜你,但你也應該學會討她歡心才是。可你呢?祖母那邊也不去侍奉,長兄也不知互通書信聯絡,長姐這邊也不常走動,你莫不是想著日後隨便嫁了人家,便與溫府脫了乾係?”
見溫初雲眼中浮上淚意,溫相握了握拳頭,終是放緩聲調,不忍怪責,“莫哭了,為父也並非說你,當初那事你也是無辜的,隻是既來了溫府,便該學著融入進來。雪杳是我看著長大的,她心腸軟,你若真心待她,她不會不容你。”
“爹爹……初雲也並非沒有試著親近長姐,可長姐實在不喜我。”溫初雲咬著下唇,臉上淚痕未乾,“女兒自知在溫府身份尷尬,已是萬事小心,生怕哪裡觸了長姐黴頭。長姐著素,女兒便不敢穿紅,長姐不喜參加詩會馬會,女兒也不敢獨自去拋頭露麵……還需得處處藏拙,生怕一不小心,便叫人說我搶了長姐的威風。”
溫相聽之臉色漸沉,“為父隻是讓你與她好好相處,也不是讓你這般卑躬屈膝。”
想到雪杳連他的麵子也不給,溫相擺手道:“也罷,是你委屈了。”
溫初雲低著頭,柔聲道:“若能幫上爹爹一二,女兒就不委屈,隻恨初雲能力小,不能幫爹爹排憂解難。”
“哎,此事也怪不得你。”溫相想起方才溫初雲話中的詩會馬會,又瞧見眼前的女兒滿臉乖巧退讓,心道這個庶女還是懂分寸的,無非是跟著自己吃了苦,被溫雪杳“恨屋及烏”。
“過幾日吏部尚書家的大娘子會趁著壽辰舉辦馬球詩會,若你長姐仍不願去,你自己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溫初雲眼神亮了亮,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溫婉行了一禮,“女兒謝爹爹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