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隔著山海的遙遙碰撞讓周遭嘈雜的聲響都靜了下來。
溫雪杳低著頭,耳後碎發散出一縷,落在白皙的脖頸上。她垂眸盯著杯中酒,也就未注意到,那一瞬,對麵青年眸子的暗色漸濃。
手心發癢。
微涼的酒水入喉,仿佛連喉嚨也灼燒瘙癢起來。寧珩在對方再次抬首前緩緩斂下眸子,藏起眼中晦暗的神色。
好想幫她將那一縷散開的發絲攏到耳後。
那般溫軟的性子,想必纏繞在指尖的發絲也會是一樣的綿柔。
青年的喉結滾了滾,又灌下一杯酒。
溫雪杳抬首,就見寧珩連飲兩杯酒,或許是喝的有些急,連眼尾都氤出幾分薄紅。
他像是有些嗜酒?
小酌些倒是無傷大雅,可若飲太多,那傷得就是自己的身體了。
溫雪杳想,看來若有機會,她得偷偷提醒一下寧珩,若因飲酒傷身那便不好了。
劉家小姐彈了一曲“漢宮秋月”,明明是一首悲哀婉轉的曲子,卻被貴妃誇成清麗悠揚,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終究隻是助興,是以劉家姑娘彈得好與壞並無人在意,眾人在意的是貴妃這一出背後的深意。
貴妃娘娘既誇讚好,旁人也隻得應和。
隻等三三兩兩的褒獎聲落幕,侯府三公子突然幾步走到殿中央,屈身跪下,“求官家賜婚。”
若說侯府三公子所言還在眾人預料內,那接下來劉家小姐的反應,便是足矣令四座震驚。
就在官家大笑著擺手應下後,手抱琵琶還未歸席的劉家小姐忽而“咚”的一聲跪下。
明豔的一張臉早已哭成了淚人,“求官家收回成命,臣女不願意。”
話落,四座俱靜。
不僅是因為居然有人敢在官家麵前拒婚,還是因為拒婚這人,乃是劉家出了名的性子溫婉的女兒。
溫雪杳隨之緊張的攥緊手心,若非她前些日子扭轉心意,想必今日請求官家收回成命的,便多出她一個了罷。
是以,她忍不住關心起官家究竟會如何回應。
隻見官家前一刻還大悅的龍顏瞬間冷沉,他眯著眸子,視線看向跪在殿中央的兩人,餘光卻不住地飄到坐席上。
前些日子他倒是聽了些傳言,說有人不滿他下旨賜婚,但那不滿的對象卻不是劉家女,而是溫家女。
為此,他還探過寧珩的口風。原本想著,若那溫家女當真有意退婚也無妨,左右長寧郡主一直對他屬意。隻是那小子不知是強撐顏麵還是怎得,隻道並無此事。
而且之後,他聽聞長寧受傷,本想暗中以她傷在寧國公府門前為名,讓寧家小子與自己同去看望長寧,暗中撮合兩人。卻未曾想撞到那般荒唐的場麵!此事也隻好作罷。
今日一見,那寧家小子果然安然若素地在席間坐著,瞧著也並未有半分慌張。再看那溫家女,麵上倒是有幾分不自然,但也並不像有在殿上求他退婚的打算。
“胡鬨!”眾人不知官家在那沉默的須臾想到什麼,隻聽他突然冷聲斥責道:“劉愛卿,這也是你的意思麼?”
下一瞬,一個精瘦的中年男子猛地伏跪在地,滿口說著“不是”。
再看劉家小姐滿目淒淒、愕然倒地的模樣,溫雪杳便知違背聖旨退婚這事兒是不成了。
她撫了撫胸口,顧不上同情旁人遭遇淒慘,與溫相不約而同的的對視一眼。
還好,還好她改了主意。
可下一刻,她又有些想不通了,因為她分明記得,在那預知夢中,官家是同意她與寧珩退婚的,且也未像如今這般惱怒。
是以,她最初才敢想退了婚事出家做姑子。
沒等她想明白,殿上官家的臉色又一大變,這次則是喜笑顏開。
眾人不禁紛紛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見一墨發高束,頭戴金冠,一身玄衣,上鏽滿翠四爪蟒紋,腰束金鑲玉帶的少年,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殿中央。
在經過溫雪杳的坐席前,他腳步稍頓,垂眸看去。
用隻有他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含笑喚了句:“小姐。”
“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暑(扛起溫寧大旗)對著元燁:退!退!退!
溫雪杳:很煩,正想事呢,被人打斷,這人很沒有禮貌就是說。
寧珩:二皇子果然是個廢物。
二皇子:???
元燁:都不待見我是吧,那我走?
眾人異口同聲: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