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初見(一更) “我其實很早就見過你”……(2 / 2)

寧珩聞言抬眸掃了對麵的溫初雲一眼,隱約猜想到溫雪杳話語間的含糊是因為不便與溫初雲明說。

見寧珩就要被說服,一旁的溫初雲忍不住插嘴道:“三姐是有話不能當著我的麵說了?”

溫雪杳第一次對著溫初雲心生厭煩,扭頭冷冷一笑,直言不諱:“溫初雲,你倒是還算有自知之明。”

溫初雲一噎,就見溫雪杳再沒多分給她一個眼神,拉著寧珩的袖口便從她眼前徑直離去。

溫雪杳牽著寧珩,直走到一處僻靜的陰涼地,才道:“阿珩哥哥,你是想我現在同你解釋,還是回府後再同你說?”

寧珩的目光落在溫雪杳臉上,見少女的眸子澄澈、神色坦然,最初心裡的不快已然散去不少。

他猜測又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怪,心上不由湧上一股自厭的情緒。

黑眸中的晦色一閃而過,他很快調整好自己的臉色,溫聲道:“回府再同我說也無妨。”

說完,他忍不住想為自己方才那一瞬間的失控解釋些什麼,“阿杳,我方才......”

溫雪杳卻沒等他說完,柔嫩的指尖按在他微涼的唇上,“無妨的阿珩哥哥,前頭不是你同我說的麼,我是你的夫人,便可以對著你使些小性子,就是偶爾拈酸吃醋也無妨。”

說到這,溫雪杳忍不住掩唇偷笑了下,“雖然我知阿珩哥哥自然與我不同,不是那等會胡亂吃飛醋的人。”

寧珩的臉僵了僵,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薄紅,良久後才悶悶嗯了聲,“我的確是一時急了些......”

說完,他頂著一張脹紅的臉,認真看向溫雪杳,話音越低,“阿杳,或許是你將我想的太好了。”

“可你就是這般好啊。”溫雪杳環顧一圈,見四下無人,忍不住伸手環住寧珩的腰。

青年的腰線勁瘦,卻不顯羸弱,反而分外有力。

寧珩長睫一顫,目光定在她的臉上,“是麼?”

可那些隻是他為了誘哄她,刻意偽裝出的虛假模樣。

他的心是黑的,那般不堪,又怎能訴之於口。

溫雪杳點了點頭,臉貼在寧珩的胸膛,“能同你成婚,是阿杳三生有幸。”

寧珩的喉嚨一滯,苦笑的扯了扯唇,他又何嘗不是?

他慢慢將手收在少女不盈一握的細腰上,嗓音微啞,“阿杳,若你有一日發現,我未有你想的那般好呢?”

懷中的少女忽而抬頭,尖尖的下頜抵在他的胸口,仰著麵,水眸靈動而聖潔,“阿珩哥哥,我不知曉你為何會說這般話,但你不該這般妄自菲薄,你真的是這世間頂好的男子。”

“頂好的男子?”寧珩的眸子一顫,眼前像是忽然失去焦點般變得迷蒙起來,“阿杳覺得,這世間頂好的男子是何模樣?”

“自然就是你這樣,有責任有擔當,脾氣溫和,性子寬厚,待人體貼......”溫雪杳的臉說著說著便燙起來,“太多了。”

“原來我在阿杳心中竟是這般好。”寧珩思緒重新回籠,在溫雪杳看不到的地方,那雙冷白的手越收越緊,直至手背青筋暴起,才忽地卸力鬆開。

他忽地無言,俯身將人死死抱緊,就那麼沉默著抱了許久,直到緊緊擁著她的雙臂都有些發麻發困,才依依不舍的鬆開手。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掙紮,目光忽地飄向遠處,半晌後,鄭重開口道:“阿杳,你還記不記得,我先前同你說過的,我其實很早就見過你。”

溫雪杳不知寧珩為何突然提起這一遭,麵上閃過一絲尷尬,連身子也有些局促的泛起僵硬。

“阿珩哥哥......”

似是看出溫雪杳的自責,寧珩無奈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才道:“我與你舊事重提並非是想埋怨你忘了。”

“阿杳,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何會記你這麼久?”

溫雪杳沒有片刻猶豫,點頭道:“想。”

此事說來話長,要說兩人之間的糾葛,按寧珩的回憶,還要追溯到兩人初次相見那日。

彼時寧珩隻有十四歲,卻因幼年體弱,瞧著比十一二歲的女娃還瘦弱幾分。

那年秋天,他隨父母雙親一道參加狩獵。

也不知是狩獵第二日還是第日,總之是秋高氣爽的一天,幾乎駐地所有人都出去圍獵了,寧國公自然也不例外。

寧珩本也要隨行,父親答應好給他和寧寶珠獵兩隻兔子玩,誰知半路上突然腹痛,便由侍從帶回了駐地。

他回帳子裡休息,待覺得緩過勁兒後就尋去了母親的帳子。

見帳子無人,寧珩一時興起便躲在了裝行禮的箱子中,想著等母親回來嚇她一跳。

卻未曾想,這一躲,便聽到了驚人的秘密。

堂堂寧國公夫人,居然與她的表弟在婚前就行過苟且之事,如今表弟被調回上京城,想起舊日情緣便又找上了昔日的表姐、這位如今已嫁入寧國公府的大夫人。

這還不是最荒唐的,更荒唐的還是當初表弟被調去地方,前腳剛走,寧國公夫人後腳就發現自己懷有身孕。

她怕自己名節被毀,便應下了當時上門求娶她的寧國公的婚事。

時隔多年,寧國公夫人早已兒女雙全,自然不肯與表弟再行苟且之事,又見自己的秘密已經敗露,她便一不做二不休,買了死士要了表弟的性命,也讓自己的陪嫁丫環永遠的閉上了嘴。

寧珩在箱子中偷聽到一切後,惶惶不安了數日,最終還是被母親發現了端倪。

寧國公夫人稍加詢問,便得知那日寧珩沒有外出狩獵,而是留了下來。

直到那日寧珩被母親騙著去到偏僻的林中,方才知原來這麼多年母親便一直對他心存殺心,他身子骨也不是先天的孱弱,而是被自己的生母下了藥,這麼多年才如此半死不活的吊著半條命。

那時夜色正濃,遠處的駐地燃著篝火,眾人皆在火堆前炙烤著獵來的野味,根本沒有人能聽到他的呼喊求救聲。

寧珩信念坍塌、心中無望,想著被母親用麻繩絞死也罷。

誰知不知怎的,眼前緊握麻繩兩端的貴婦竟轟然倒地。

寧珩怔怔睜著眼看向前方,就見一個與他身量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手中捧著一塊足有人腦袋那麼大的石頭。

此刻巨石還在手中高舉著,雙目發直,似是也沒有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麼。

半晌,她才嚇得倒退兩步,跌坐在地,手中巨石也仍在一旁,驚魂未定地盯著自己的手,一會兒又看向倒下的貴婦,囁嚅道:“怎麼辦,我是不是將人砸死了?”

寧珩伸手探了下母親的鼻息,沒有將人砸死,隻是砸暈了。

“你是何人,她為何要拿繩子勒死你,她是這山中的女匪麼?”

小姑娘顯然不認識眼前兩人,隻是見他險些被殺,才大著膽子出手相助。

但就算天黑,她也不至於看不清他母親那一身華服才對,又為何會將她誤認成匪徒?

很快,寧珩便明白過來,少女雙眼有疾,無法視清眼前之物,隻隱約能看清人影輪廓,再多的便不能了。

於是乎寧珩搖了搖頭,小聲道:“我也不知她因何要殺我。”

小姑娘尋摸半晌後道:“你這麼小的年紀,又不可能與人結下這種非奪你性命的仇恨,想必應是你父親或母親的仇家,報複到了你身上。”

寧珩配合著點頭。

小姑娘忽地牽起他的手,催促道:“那你還發什麼愣,我們快些跑吧。”

寧珩僵著腿沒動,指了下昏迷的人,“那她怎麼辦?”

小姑娘一拍大腿,急道:“這人都要殺你了,你還管她作甚?”

對啊,她都要殺他了......

寧珩忽然推開拽著自己的人,隻道:“你先回去罷......”

看到對方臉上的疑惑,他小聲解釋道:“我們分開走,莫要連累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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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眾人在林子中找到寧國公夫人,她不知因何誤食了喂給野獸的蒙汗藥,因服用過多發現太晚,腦子已經壞了,與傻子也無異。

寧國公府闔家都哭成了淚人,尤屬家中的長子寧珩。

那日夜裡寧珩雖寧府提前回京,回去的路上看到同樣準備先打道回府的溫雪杳。

她身後站著的應是她的兄長,麵上滿是焦急。

寧珩過去問禮,才知道她兩日前回去後就被嚇病了,一直高燒不退,隻能先行回京。

寧珩趁著溫長青跑前跑後為妹妹拾掇馬車的空擋,蹲下身同溫雪杳說話。

也不知是燒糊塗了,還是看不清,亦或是原本就未將他記住,總之她並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

還是寧珩自報家門,她才像是回憶起來,燒的通紅的小臉露出驚恐的表情。

明明那般害怕,卻還要溫聲寬慰他:“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寧珩忍不住笑,也不知她這話究竟是說予他,還是說給她自己。

膽子這般小,那日竟敢搬著石頭靠近。

不知為何,寧珩忽地有些忍不住,壓低聲音同她道:“是沒事兒了,因為世上再沒有那個可以傷害我的人了。”

“是你家人處置了歹人麼,也好......”

“不,是我。”

話落,那張紅彤彤的小臉果然一變,雙唇明明都在哆嗦,卻還要強撐起一抹微笑,“是......是你,你也無需自責,是那歹人罪...罪有應得,想殺你......”

她嘴上說著旁人罪有應得,可瞪大的眸子分明寫滿驚恐。

寧珩猜,她一定是誤以為他殺人滅口了。

不過就算是沒有殺人,他做的那件事又與殺人有何異?

沉默須臾,寧珩見她兄長去而複返,於是起身落下最後一句話,“放心,我還是個孩子,又哪有膽子將她如何。”

“你不是將人殺了?”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真話,小姑娘猛地用手心捂住了嘴,小聲道:“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但寧珩已經轉身離開,再沒回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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