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小書房裡。
房間裡安靜的隻能聽見牆角古董鐘‘滴答, 滴答’的聲音。
蘇瑤已經換了一身白色連衣裙, 頭發披散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 坐在一邊的沙發上。
隨著古董鐘裡發出的滴答聲,她的心口像是被攥緊了一樣,窒息的感覺蔓延全身。
江薄年就坐對麵的沙發上, 目光沉沉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但是卻讓蘇瑤的心沉入穀底。
她第一次見到薄年哥哥的時候, 剛上初一。
客廳的落地窗前站著一個人, 背對著她。她愣了片刻才想起來,管家之前就說過,江家的兩個哥哥要回來。
想到自己剛剛從學校回來,最後一節課還是體育課,現在的模樣一定非常不好。
應該早一點回來換衣服才對。
蘇瑤有些緊張的撫了撫耳邊的碎發, 脆生生的打了聲招呼。
“薄年哥哥。”
落地窗前的男人穿過身來,一臉冷漠疏離, 在聽見她打招呼的時候, 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蘇瑤看清他的長相, 表情愣住了,
才上初一的女孩子, 對異性外貌已經有了模糊的概念。
學校裡的女同學已經開始偷偷的詢問她,關於江城和江衍的事情,江薄年和江柏川每年隻有過年的時候才會回來。
蘇瑤隻記得兩個哥哥長得非常好看。
21歲的江薄年, 穿著簡單的白襯衫,站在窗戶邊,俊美的讓人驚豔。
半年的時間沒見,彼此陌生的厲害。
蘇瑤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江薄年看人的目光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對方到底是不是高興還是生氣。
就像現在一樣,隻是比那時候,更加的冷淡,光是坐在一旁,周身的氣場就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她心裡隱約知道薄年哥哥要跟她談什麼。
剛剛在學校門口,她才見過那個女人,身上穿著一件灰撲撲的t恤,t恤邊已經洗的起毛。
乾瘦的身體,微微彎著腰,差不多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看起來卻像五六十的人。
頭發亂糟糟的不知道多少天沒洗了,滿臉滄桑,透著灰敗。
看見她從裡麵出來的時候,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亮起來,眼角滿是乾裂的皺紋。
自己的媽媽怎麼會是這樣一幅模樣。
在這個女人出現之前,她的媽媽明明是照片裡氣質優雅的蘇夫人……
蘇瑤心裡十分抗拒,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既然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女人為什麼還要來找她。
為什麼還要來打擾她的生活。
她根本就不認識她!
況且她上次不是已經給過她錢了嗎!
“瑤瑤,我……我就是來看看你……”
蘇瑤看著保安室裡的人,甚至希望這個女人立馬從眼前消失,從來沒有在她麵前出現過。
江薄年的聲音,把蘇瑤喚回現實。
“原本按照母親的意思,是繼續待在江家,還是回到原來的地方,這件事情由你自己決定。”
“雖然知道這樣對念念不公平,但是你從小在江家長大,母親私心是不想讓你回去。那裡的環境對你來說,不算好。”
對著十幾歲的女孩子,江薄年話裡的語氣透著涼薄。
但是這樣的形容已經算的上是溫情了。
蘇家那種環境,何止是不好,簡直是糟糕透了。
蘇瑤咬著唇,臉色發白。
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恨過那對夫妻,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讓她絕望。
“母親說她會為你找一間公寓,之後會有人安排,至於回不回那邊,都看你自己的意思。”
蘇瑤望著江薄年在說話,卻好像完全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眼裡一片茫然。
“我不希望那個女人再出現在學校附近。”
蘇瑤覺得,江薄年說話的語氣就像她是一個陌生人。
不希望那個女人再出現在學校,都是為了蘇念吧!
如果不是因為蘇念,那個女人出現多少次又有什麼關係。
反正她要的是錢,她可以給她錢,讓她永遠消失,不要再出現在這裡。
這樣誰也不會知道她不是真的……
江薄年話裡的意思已經非常清楚,江家不要她了……
可是她明明在這裡住了16年,沒有那個女人出現的十幾年裡,她明明還是江家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
蘇瑤整個身體都在發顫,她努力的壓抑著絕望的感覺,
聲音顫抖的厲害:
“媽媽呢,媽媽在哪?我要見她……”
江薄年看著蘇瑤,他不討厭這個妹妹,甚至就算母親不說,他也可以讓她一生無憂。
“母親說,你不用再打電話給她,她已經不在法國,那個房子已經空了。”
可是這樣的想法在剛剛忽然就消失了。
從第一眼見到那個孩子,緊張的問他,
‘哥哥,我可以不去嗎?’
到今天執拗的問他,
“哥哥,你為什麼要對我好?”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對那個孩子好過,一切都是江家的錯,卻讓這個孩子一個人承擔所有的不幸。
他從來都是一個涼薄的人,除了工作,對任何事情都沒有興致,要不是母親囑托,可能他都不會去親自接那個孩子。
可是慢慢的,他卻想給那個孩子,更多的東西,甚至比更多更多。
他不覺得這是對她好,看見那個孩子聽見他回答,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他甚至偏心的在想,就算像她說的,她變壞也沒關係,會傷害彆人也沒關係。
那個孩子的心,柔軟的就像她的人一樣。
蘇瑤攥緊手指,指甲掐進肉裡,也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
書房裡的空氣讓蘇瑤喘不過氣來,慘白著臉小聲的哀求:
“對不起,薄年哥哥,我不應該跟蘇念那樣說話……我以後會乖的……我能不能不搬出去……”
蘇瑤的眼裡滿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