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盛用手抵住鼻尖輕咳了兩聲, 李紅剛觸電般放開了雙手, 趙悅童也滿臉通紅, 紮著手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什麼氣惱小性子都飛到了天邊去。
跟對象鬨彆扭說葷話, 被長輩撞見了, 還是在七十年代……她不過了, 今天她算是把幾輩子的臉都丟光了，她要跟李紅剛……
“那個……這位是周主任，你們也見過。周主任，他們兩個談對象, 小年輕嘛，總要鬨點彆扭, 主要是我們家剛子不像話，人家好好一個優秀知青，他總是不著四六惹人家生氣, 讓您見笑了。”李國盛不等趙悅童腦補完要怎麼收拾李紅剛，直接開口乾笑著解釋。
“我知道，這處對象都快一年了吧？該結婚就得趕緊結婚啊，總這麼著……也不大好, 要是讓外人看見了，影響不好。”周懷民嚴肅著一張正氣臉，聲音還算和緩道。
“嗨, 他們都還年輕不著急, 主要是人家趙知青思想覺悟高, 在大隊裡一直也比較上進，是個好姑娘。可我家剛子說話辦事還不夠穩妥，讓人不滿意，還是得進步進步，等人家趙知青滿意了，才能考慮結婚的事情。”李國盛笑著道。
瞧瞧，要不人家怎麼是領導乾部呢？你爹比你可會說話多了！學著點兒！趙悅童用眼神斜睨著李紅剛示意。
“……”我要是十幾年如一日哄著一個都能作到被全國通緝的媳婦兒，我肯定比我爹更會說話，李紅剛無語，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在心裡頭腹誹。
“怎麼會呢？你們家剛子我知道，是個好同誌，在咱們新河鄉礦廠年年被評為優秀員工，還是在鄉裡被嘉獎過的有為青年，肯定是趙知青要求高。當然啦，提高要求也是好的，畢竟互相進步才能做好革命戰友。”周懷民臉上露出點笑模樣，順著李國盛的話不動聲色安慰了某個還在炸毛的知青一下。
趙悅童聽得心裡巴適的不得了，不愧是領導，就是會講話，她發脾氣也是提高革命戰友的質量嘛！
不過上次明明這位周主任見到李紅剛還是不認識的模樣，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呢？
李紅剛一直在關注著趙悅童的表情，見她在周懷民和自己之間掃視，臉上有些異樣，畢竟他隻是沒點亮哄媳婦的技能，人還是聰明的，馬上就明白她在想什麼。
“周主任有心了，上次您才認識我，現在就能如此詳細的知道我的情況，您如此關心人民群眾，咱們新河鄉有福啊！”李紅剛看著周懷民眨了眨眼。
“你都大庭廣眾之下扛著人家女知青要扛回家了，我還能不關注一下你到底什麼情況？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好小夥子。”周懷民好笑地看著李紅剛，這個臭小子倒是隨了他娘，腦子一抽就不靠譜。
“那上次不是我對象身體不舒服嗎？她一難受我就著急。”李紅剛嘿嘿笑著道。
趙悅童解了疑惑，也就不再多想，反正丟人丟到鄉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既然有領導在……
“隊長叔，周主任，那你們先忙著，我就先回……”趙悅童說著就要往外走。
“哎，不用，我正要送周主任呢，你們有事兒要聊吧？正好，你們聊，我們這就出門了。”李國盛沒讓趙悅童把話說完，挑著眉看了眼兒子，拉著周懷民出了門。
“你這小兒子倒是隨了玉微了，這好歹是我看見了，要是被彆人看見了，怕都是事兒。”周懷民和李國盛一起出門走了一段後，見沒人周懷民才沒好氣地道。
“這大冷天兒的，都擱家裡貓冬呢，誰沒事兒出來耍啊？”李國盛笑了笑，並不是特彆在意，反正村裡人都知根知底的，也不怕有啥麻煩。
“你彆嬉皮笑臉的，這陣子反革委員會那邊可是跟瘋了一樣，咱們這邊曆來都不受京都那邊的□□派重視，可前一陣子不知道為啥突然就跟這邊聯係緊密起來，可給那幫癟犢子玩意兒打了雞血了，大冷天兒的滿屯子亂竄，你讓他們都注意些，能結婚就趕緊結婚吧，真要讓他們或者知青辦那邊逮住了，我也不好保人出來。”周懷民錘了李國盛肩膀一圈，語氣說著說著就嚴肅了起來。
“顧老爺子啥時候回來？我爹那毛病你也知道，天氣一冷他就咳嗽的睡不著覺，往年都是借拜年過去，這可還有不到一個月了。”周懷民隻是借聽火星大隊報告走資派情況的幌子想要跟李國盛商量事兒，見他沒去這才著急過來了。
“放心吧，紅峰那情況半個月應該差不多了，到時候讓剛子去接老爺子回來，耽誤不了，不然讓大頭先過去給周叔看看？”李國盛聽這情況也有些著急。
周懷民的父親周喜剩也是跟著梁玉微的爹一起打拚的老人了，當初被小鬼子那飛機下來的彈片兒給崩到了肺裡，後來為了狼風寨能順利隱退，跟新河鄉的一戶被狼風寨救過的絕戶人家姑娘結了婚，這些年包括周懷民在內沒少幫他們。
“可彆，我管著這公社裡，一直都不願意搞那些形式主義，反革那幫子人本來就瞧著我不順眼，這陣子盯我這一畝三分地盯得緊，顧老爺子每年都去拜年還好說，大頭臉不熟，彆冒險了，我一會兒去找他拿點藥也還能堅持堅持。”周懷民搖了搖頭拒絕道。
最近形式實在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嚴重了起來，倒是有些末日瘋狂的意思，可越是這樣，也就越得防著，他們不能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對了，我看老薑和老魏他們身體都比以前好了挺多，剛子那主意好，就讓他們用破爛的，穿破爛的，內裡實在就行。三弟，你得幫我個忙，要不是實在沒彆的辦法了，有玉微這事兒在，我也不會求到你頭上。”周懷民除為了自家父親，本來就是為這事兒來的，隻是他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可越想他越覺得不能再耽擱，這才開口。
梁玉微當年為了救那位首長，再有就是她爹那時候還因舊傷複發去世，她直接發了瘋，鬨得動靜太大，導致現在還被那四個人注意著，要不是實在沒辦法，他一點都不想把人放倒土窩子村來。
“行了，咱們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兄弟，說這些乾啥？讓我媳婦兒知道了得揍你。”李國盛回錘了他一拳笑道，反正李老三是絕對不會吃虧滴。
周懷民翻了個白眼，思忖著四下看了一眼見沒人，才湊得離李國盛近了點：“我這邊借臭老九的名頭護著兩個從美帝回來的物理學家，還有一個從蘇聯回來的軍事專家，一直讓他們掃大街來著。這陣子那幫人借口要徹底貫徹中央指示，又給他們拉出來鬥，我沒辦法明著護住他們，那是害他們，你能不能安排老薑他們幾個受點罪，找幾個麵相凶一些的，對了，再加上你，讓他們乾點膈應的活兒，罵得狠一點兒，我會帶人下來視察，到時候借機把人也放到你們這裡來改造。”
“……沒問題，但是……”李國盛有些痛疼，“你彆跟玉微說他們的身份，當初紅兵因為那幾個搞物理和化學的……讓她知道了，萬一有點事兒，她就得瘋。”
“放心吧，我有數。”周懷民點點頭，“就這幾天吧，你快點安排，這幾天鬥得狠，那個搞軍事的手都快廢了，再不能耽擱下去了。”
“行，那就後天吧，我今天就跟老二說一聲讓她安排。”李國盛點了點頭。
等送走了周懷民，李國盛想起家裡那兩個還彆扭著的小年輕，搖著頭笑了笑，直接往山腳那邊去了，反正林美華這會子沒事兒就愛跟梁玉微一起呆著，正好跟她說後天的事兒怎麼安排。
就在李國盛上山的功夫，李紅剛已經拉著趙悅童坐下來，先把堂屋中間的爐子通了通，給她搬了小馬紮讓她烤著，又給她把紅棗和核桃端了出來，一邊給她砸核桃一邊跟她說話。
“前幾天我二哥在京都中槍了，位置比較危險，醫生不敢就那麼做手術，打了電話給了齊叔。我當時著急出去追你，就是被齊叔攔住了，事態嚴重，彆人也不方便，我就直接帶著大頭伯的爹，也就是顧爺爺連夜坐火車去了京都。因為這事兒比較敏感，就沒敢讓你知道，是我不對，你彆生氣了好不好？”見趙悅童還肯拿著紅棗吃，李紅剛心下就稍微放鬆了些，想著李國盛的姿態，自己越發陪著小心。
趙悅童也不是不懂事兒的人，再加上甜甜的乾棗兒啃著，她也還算平靜，聽李紅剛這話，再看他這瘦脫了相的樣子，就能理解了，還有一點點心疼。
“這個我能理解，不說是對的。”趙悅童撇著頭給他扔過去一個棗，“你也吃，看你瘦的這個熊樣，太難看了！再難看真不要你了！”
“我這不是為了著急回來見你嗎？等二哥那邊穩定下來以後，我飯也沒吃，覺也沒睡，連夜趕回來的。”李紅剛趕緊坐得離小丫頭更緊了些，跟梁玉微如出一轍的丹鳳眼緊緊盯著她，想來好看的有些銳利的麵容倒是有了點可憐的意思。
“哼……我也沒因為這個生你氣呀！”趙悅童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類型，被小侄子氣炸了鍋無數次，趙子言拿這一招屢試屢爽。
“那你原諒我了？”李紅剛又湊得近了些，腳尖跟趙悅童的碰到了一起。
“做夢！”趙悅童紅著臉挪了挪小馬紮，噘著嘴不肯承認自己已經不生氣了，“你跟那位鄧曉琳同誌可還沒解釋清楚呢！”
“我不是不想跟你解釋，隻是我怕你難過。”李紅剛眼珠子悄悄一轉，本來想直接說的話轉了個圈，就先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他爹不要臉的第一步就是不管乾啥都是為了心疼媳婦兒，這個可以有！
“哼，看來你跟那位鄧曉琳同誌真有點啥是吧？”趙悅童冷哼一聲，直接扔下手裡的紅棗站起身來，“說你臉大你還不承認，我難過？我難過沒早踹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