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溫鈞你去吧,有我在這裡就行。”趙博也勸。
溫鈞猶豫了一下,看小少年的確沒有大事,點點頭,轉身回到了院子中心。
第四場比試開始了。
筆墨紙硯都是剛才作詩的時候剩下來的,隻有墨水上了凍,有些不太好用。大家各自加了點雪,對著嗬氣,等雪融化,便細細地開始研墨。
衛二郎從甲班那群人裡擠了過來,打氣一般道:“沒事的,儘力就好。”
溫鈞從容一笑:“我沒有緊張。”
隻看外表的話,衛二郎更像是將要參與比試的人。他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臉色也滿是擔憂。
可是他剛才自己參加作詩的時候,卻一點也不緊張。
現在擔憂,也是心裡記掛著這位小舅子,怕溫薔知道消息失望,所以才湊上來安慰。
溫鈞說沒事,他有些呐呐地回去了,免得在比試之前打擾了溫鈞。
書法講究意境,講究配合。
既然今天打算用狂草比試,他寫的,自然就不能是昨天那首小詩了。
而禮數古往今來,李白的那首《將進酒》,堪稱狂生典範!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一首詩連標點一共是二百四十九個字,溫鈞一筆揮就,大氣不喘,在鋪開的紙上筆走遊龍。
因為太過放肆,甚至不知不覺寫到邊緣外麵去了。
溫鈞的姿態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大家都是私塾裡的學生,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科舉,沒有放太多的心思在書法上。所以其他人用得多是中規中矩的字體,比如楷書,比如館閣體,比如行書……因為中規中矩,也就不需要大肆揮灑筆墨,順順暢暢寫下來也就是了。
隻有溫鈞,瞧這個架勢就不簡單。
三場比試一場都沒贏的城北私塾有些緊張,忍不住停下來,偷偷踮腳去看溫鈞的紙。
等看到上麵亂七八糟一通鬼畫符,鬆了口氣。
字都寫不清楚,還敢來參加比試,難道城西私塾沒人了嗎?
城北的學生心裡嘲諷,手上也就恢複了鎮定,甚至還有點自得,感覺頭名馬上就唾手可得了。
終於,大家寫完了。
隻剩下溫鈞還在寫,姿勢大開大合。
這引起了三個私塾先生的注意,不由得上前看了一眼。
隻一眼,臉色突變,各不相同。
孫老先生是驚豔和惱怒,另外兩人卻是絕望。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場比試,城西私塾又要贏了。
這樣贏下去,他們就是三場比試的贏家,接下來還需要比嗎,他們妥妥的第一啊。
鄭秀才咬牙,和張先生交換了一個眼神。
張先生有些遲疑,不過眼看溫鈞就要寫完,狠狠心,點了點頭。
兩人默契地有了約定。
不一會兒,溫鈞寫完了《將進酒》,停筆收氣,臉色滿意地後退一步,讓出空間,給三位先生點評。
孫老先生摸了摸胡子:“我覺得不用看了,頭名是誰,已經有了定論。”
鄭秀才冷笑:“頭名是誰,老先生倒是說說看。”
他無視了溫鈞的字,點了幾個城北私塾的學生:“他,他,還是他?”
孫老先生皺眉:“字就在這裡,你看不見嗎?”
他點的是溫鈞的字。
其實城西私塾對於新增加的比試很有熱情,來了好幾個人參賽。但是孫老先生捫心自問,覺得他們再好,也比不過溫鈞這筆字。
不是他偏心,這場比試的頭名,溫鈞當之無愧!
可是已經勾結好的鄭秀才和張先生,又怎麼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放棄了呢?
張先生上前看了看,一臉嫌棄道:“孫兄,不是我說,這字不行啊。”
“哪裡不行?!”孫老先生有點愣。
如果溫鈞的這筆字都不行,在場十幾個學生,誰的行?
張先生厚臉皮地指了自己的愛徒:“我覺得他就不錯。”
鄭秀才點頭:“我也覺得不錯!”
“你,你們!”孫老先生終於回過神,明白了他們的無恥勾當,手指顫抖著指兩人,“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你們彆忘了,徐大人他還在!”
鄭秀才:“……”
張先生:“……”
徐縣令一直沒說話,也沒發問,存在感不高,他們竟然將人給忘了。
聽到自己名字的徐縣令不好再裝傻,站起來乾咳一聲:“怎麼了?”
“大人,學生覺得這筆字當為第一,這兩人卻昧著良心胡說八道,學生不服,請你評判!”
孫老先生是秀才,而徐縣令是官,是舉人,所以就算孫老先生年紀一大把,麵對徐縣令,還是要自稱學生。
徐縣令聽著有點不好意思,擺手道:“孫老先生德高望重,快彆折煞本官了。”
孫老先生臉色倔強:“請大人評判!”
徐縣令無奈,上前一步:“既然你們有糾紛,本官就厚著臉皮看看,幫你們參度參度。”
他一邊說,一邊從高台下去,還示意周兄一起下去。
周兄閉上眼,懶得搭理他。
他悻悻然地放棄了,自己背著手下去。
經過鄭秀才和鄭先生身前,看也不看地就過去了。
鄭秀才和張先生對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不死心。
說不定……
徐大人也覺得這筆字不好呢?
溫鈞這字體,雖然臨摹的是當今天下最出名的狂生周放,可是還沒得其中精髓,字體甚至還有改變,並不是很相像。
最重要的是,他們這些人還都是學子,是考生,應該比試的是館閣體。
一個狂草,上不得大台麵。
說是第一,可以,說不是第一,也可以。
鄭秀才就是這樣才敢大膽地胡扯,覺得自己雖然偏心了一點,但是還算可以理解。
縣令覺得不好,那是最好不過。
可要是縣令覺得好,給了第一,他也可以狡辯說,說這個字體不符合考生的身份。
在鄭秀才打定注意,和張先生商量的時候……
另一邊,徐縣令笑嗬嗬地走到石桌前,和孫老先生行了個平輩禮節,然後隨意地低頭看了一眼……
“等等,這不是……”
徐縣令大驚,目瞪口呆:“這不是周兄的狂草嗎!!!”
台上,周放徒然睜開眼,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周兄,你快來看看,快看看這字!”徐縣令驚喜又驚訝,轉身叫道,“我覺得這其中的狂意已經有了你的三分味道,就是字體還臨摹得不夠像,實在可惜。”
周放臉色冷凝,高傲的臉色不動聲色,卻動作很快地下了台,靠近石桌。
瞄了一眼那字,心裡微微驚訝。
這可不是什麼字體臨摹得不夠像,而是……
周放上上下下地打量溫鈞,心裡越來越驚訝,這孩子,長得好,氣質也好,更難能可貴的是,他的字體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風格。
所以這幅字也不是臨摹,而是他溫鈞專屬的字體!
想到這裡,周放的一顆心火熱起來。
徐縣令還在繼續叨叨:“是吧,這筆字還不錯吧……”
絲毫不知道,他給在場眾人帶來了什麼樣的大地震。
尤其是鄭秀才和張先生,他們剛才還在心裡想了那樣的話。
現在麵對正主,怎麼敢說出來。
孫老先生第一個回過神,吃驚地看著麵前的周放,激動得手腳顫抖,一副見到偶像的迷弟模樣:“您就是周放周大家?!”
周放下巴倨傲,神色高傲。
這世上除了他,哪裡還能有第二個周放不成? .:647547956(群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