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是懷疑景思泉的能力,也不是懷疑景思泉沒有辦法處理好這一切,他相信景思泉一個人也能周旋好,雖然方式方法可能和現在不一樣。
但是他依然憤怒。
陸少珩憑什麼試圖來毀掉景思泉的新生?
——他已經試圖毀過景思泉一次了!
但更多的憤怒,卻是針對於他自己。
如果他再強大一些,陸少珩會不會就不敢當著他的麵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就像他的哥哥,如果他的哥哥站在這裡,陸少珩絕對不敢多做些什麼。
因為他的哥哥可以暢通無阻地去找陸少珩的父親。
他的哥哥可以輕而易舉地踩到陸少珩的死穴上。
而他,哪怕知道陸少珩的死穴在哪裡,也隻能繞著圈子,艱難地達到他的目的。
太無能了。
向慕羽有些厭棄地皺眉。
……真的太無能了。
向慕羽突然對自己很失望。
多年前,他保護不了哥哥,現在,他也保護不了景思泉。
他所重視的人,他一個都護不住。
怎麼可以這麼無能?
明明早在哥哥去世時,就應該明白,他要強大起來,才能夠保護他重視的存在。
但偏偏一直以一種幼稚的態度和向家對抗。
他對抗出什麼結果了嗎?給向家那兩口子添了堵?
哈!一向備受重視期待的長子去世,這兩口子都沒什麼反省的打算,他還能指望他這些小打小鬨讓那兩口子難受?
承認吧向慕羽,你就是懦弱,你就是無能。
所以才隻敢用這樣的精神勝利法。
到最後,你有走出向家這個牢籠嗎?
你有為你哥哥報仇嗎?
你沒有。
向慕羽的呼吸漸漸重了起來。
他對自己感到空前的憤怒和失望。
直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抓住了他。
向慕羽紛雜的思緒一斷,腦海中竟是一片空白,他下意識地低頭,就見到——就見到屬於景思泉的那隻手,正握在他的手腕上。
向慕羽:“!”
“你在想什麼?”景思泉問。
向慕羽遲疑了一下,小聲道:“……沒想什麼。”
“你騙我。”景思泉說得很是篤定。
向慕羽差點跳起來,“我沒有!”
景思泉垂下眸,語氣淡淡,“嗯,好。”
“你說沒有那就是沒有。”景思泉長長歎息,似乎有些無奈,“反正你說什麼,我都會信的。”
向慕羽:“!”
聲音中淺淺的無奈,似水珠滴入池塘,掀起陣陣漣漪。
不重,卻又真實存在。
有什麼熱量,從景思泉的掌心,傳到他的手腕。
又送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想說那些自厭自棄的話,平白汙了景思泉的耳朵。
……所以他剛剛在自厭自棄?
楞了一下,向慕羽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遇到景思泉,真的是他的幸運。
她甚至不需要多餘的話,就能將他從渾濁的深淵中拉出來。
“我剛剛在想,”向慕羽聽到自己這麼說,“你真的好厲害。”
景思泉麵露疑惑,“啊?”
“我要向你學習。”向慕羽說。
景思泉腦袋上的問號都連成串了,這什麼跟什麼?
他以前總覺得,他可能一輩子都逃不出向家。
但,景思泉以前是不是也想過,或許她一輩子都逃不開陸少珩了呢?
可是景思泉逃出來了啊。
就像那個夜晚,月色輕柔籠罩,景思泉笑著對他說。
——【我做到了。】
——【我知道我拯救了我自己。】
——【小攤主,你也可以。】
——【人要自救。】
或許那個時候,他對這些詞彙還懵懵懂懂。
但是這一刻,他突然什麼都懂了。
人要自救。
哪怕很痛苦,但是永遠都有希望。
放縱或許會帶來一時快樂。
但自厭自棄,永遠埋於心中,就像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可能會爆炸。
向慕羽對景思泉笑,眉眼彎彎,柔和了臉上所有的冷漠。
像一隻找到了方向的大狗狗。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謝謝你。”
“我可以叫你,呃,泉泉嗎?”
黑夜中,向慕羽的掌心出了些汗。
景思泉似乎有些茫然,但最終還是點頭,“可以。”
向慕羽第一次覺得自己有借杆上爬的精神,他又問道:“那你可以叫我阿羽嗎?”
“不,”景思泉大笑道,“我喜歡叫你小攤主。”
望著她,向慕羽也笑了。
小攤主也挺好的。
隻有景思泉會這麼叫他。
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獨一無二?
那一天晚上,回到向家的向慕羽,麵對的就是燈火通明的臥室。
他知道,他的逃家被發現了。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是來談判的。
手指無意識地伸進口袋,摸到了那個小小的香囊。
——他終於有了試圖去改變這一切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