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誌國今天提前下班了。
他現在的工作,按後來的說法，應該叫彈性工作製，上下班時間隨意,隻要能完成相應的工作任務,並隨時能按照老板的指揮行事即可。
他工作的這家公司,是S市內一家維修工廠，規模很大，是市內不少摩托車、小車行所指定的維修點。
維修工廠位於S市南匚區,占地麵積挺大,能同時容納十幾輛小車維修,維修廠現在的維修師傅已經超過了三十個。
除了做維修的活外,他們還乾汽車回收和改造的活,維修廠上下的人員素來不用為業務擔心。
這家維修工廠能做到這份上，老板的人脈居功至偉，而要維係人脈,除了早年的關係外,自然免不了酒字。
孫誌國所學的專業是機械維修方麵的，當年畢業，他是被學校裡的師兄推薦來的。維修廠對於員工的要求並不高,孫誌國便被招入了維修廠。
進了這維修廠後，孫誌國很快就脫穎而出,吸引到老板注意的,是他在酒桌上的豪邁。
於是，孫誌國便憑借著能喝和會說話這兩年成功上位,成了老板的左膀右臂,平日裡進出都帶著他。
雖然他的工資沒有提升，但他在維修廠已經躍居成了老板的代言人,可以隨意地差遣維修廠的其他人。
更彆說他還能跟著老板一道進出平日裡沒錢進不去的大酒店了。
孫誌國之所以提前回家，就是為了堵顧汐的。
前兩天就有街坊和他說顧汐在家附近晃的事情了，可偏偏顧汐就是不回家。
孫誌國隻當這是顧汐妥協前最後的矯情，可這再矯情，兩天也夠她“作”的吧？怎麼還不回來？
他已經等不了了，又拖的這幾天，家裡是變本加厲的糟。
現在是夏天又是雨季，孫誌國雖然不乾維修的活，但是維修廠那的沙土很多，再加上有時晚上要和人喝酒，基本上出去一趟回來，衣服一定得換。
孫誌國穿的衣服都很時髦，一天下來，內衣、內褲、襪子、工字背心、牛仔褲、POLO衫，能直接裝半盆。
孫母已經好幾年沒乾過活了，又見天地在家裡和孫父一道躺著，單單洗她和孫父的衣服就足夠辛苦，哪還能洗得動兒子的衣服？
而且這樓下早都沒了曬衣服的空間，拿到頂樓去曬，天天一上一下的，還不得把她累出病來？
所以孫母，是堅決不肯幫孫誌國洗衣服的。
孫誌國當年念書時是自己洗衣服的，他不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人，可問題是他哪來那麼多時間，囫圇一洗，曬又不注意，好些衣服就算不潮，從晾衣杆下來也是皺巴巴的，哪能往外穿！
孫誌國沒有那麼多身新衣服，今天他穿的這一身，便是在晾衣杆處精挑細選的相對整潔的一套。
除了衣服外，家裡的環境衛生也是個問題。
現在可沒有後世那麼多修建好的水泥馬路，家裡的樓層還矮，沒有天天打理，蚊蟲蟑螂和灰塵一樣全是問題。
孫誌國現在回家，家裡連一壺燒好了的水都沒有，他衛生間的洗臉台由於沒有定時情形掃水，牙杯底部已經有點發潮，隱約有發黴的跡象。
至於什麼上廁所到一半發現衛生間裡沒紙，又或是洗澡洗半程發覺沒有洗發水，這些事就更不用說了。
孫誌國這幾天都不知道和母親罵了顧汐有多少回，尤其是當東西翻遍了家都找不到的時候更是如此。
好在今天總算被他打聽到了顧汐的消息！
這消息是孫誌國的好兄弟之一說的，對方正好請假陪他的妻子產檢，這就正好在家附近遇到了顧汐，說是顧汐正在和他們家隻有一段距離的老李家裡。
孫誌國走得風風火火，每次臨時有事，他就格外滿意自己的這份工作。
說起來，顧汐之前還見天地同他鬨了，死活要他換工作或是換崗位。
顧汐是這麼說的，說他現在做這崗位，還沒有那些維修師傅的抽成，家裡本就不算富裕，開支還多，平日裡過得緊巴巴的，他這收入不能幫上家裡。再就是現在這份工作對他當年掌握的手藝完全沒有鍛煉的意義，還經常要出門陪老板應酬，連一些老板家務事都要摻和……
顧汐說得很多，孫誌國是一條也沒打算聽。
頭發長見識短這句話用在顧汐身上正合適。
老板給他的福利那是隱形的，沒擺在台麵上。至於收入？夠用就好，家裡難道就缺那麼幾個錢？
至於技術？這重要嗎？他以後也不會回去乾維修了，俗話說得好，好馬不吃回頭草，他以後也是要去做管事的。
心裡腹誹著妻子，孫誌國那股怒意也就消退了一些。
算了，顧汐也不是第一天這樣的，他這當丈夫的就包容包容。
孫誌國很快便到了老李家。
老李家門戶是敞開的，孫誌國隨手敲了兩下門，直接進屋：“我媳婦在不？”
老李家的和她的婆婆都在，她們婆媳倆看向孫誌國的眼神很微妙：“顧汐走了有一會了。”
“走了？”孫誌國皺眉，“往哪去的？回家了嗎？”
老李家的和她婆婆對視一眼，眼神中似有一分隱約的八卦，吞吞吐吐道：“去王家的。”
“成，那我去找她。”他當即出門，騎著車就往下一處去，雖然來去匆匆，但他還是有點嘀咕。
他怎麼覺得今天老李家這婆媳倆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呢？
見孫誌國的車往前去了一段，老李家的媳婦就忍不住了：“媽，我還以為顧汐在唬人呢！”
她說話語速極快，有種小鳥嘰嘰喳喳的氣勢：“你看見孫誌國那身衣服沒有？大腿上那汙漬是舊的，都沒洗掉！衣領上還有油呢！”
洗衣機已經挺流行，但洗衣粉的去漬能力比後世還差點。
且這會的洗衣機操作起來沒這麼容易，大多人家裡的洗衣機隻能被叫做半自動——得旋鈕設定，還不能自動脫水，得手動換格，所以大多人洗衣服還是更習慣於直接放在洗衣板上洗。
這就使得，是否認真洗能夠直接體現在衣服上頭，就比如孫誌國的這身衣服，那上麵明顯不是今天才沾到的汙漬，正彰顯著主人的不用心。
“媽，你說孫誌國他們一家都像是顧汐說的那樣嗎？”老李家的趕忙趁機討好婆婆，“我遇到媽您運氣可太好了。”
都是街坊鄰居，以前隔著距離，大家都隻覺得孫誌國豪爽，偶爾聽說他喝酒丟醜，大家也當做好笑，一笑而過。
可今天顧汐坐在那這麼一說，他們才意識到這事會給家人造成多少困擾。
顧汐瘦瘦小小的，坐在那眼淚都在眼眶打轉，平時人又老實，說什麼都有說服力。
“估摸著是，以前孫誌國她娘，性子就不太好相處。”媳婦這麼捧場，當婆婆的也忍不住多說兩句，“她以前乾活，就很不仔細，隻乾表麵，也就是以前她們家老孫算有點本事，認識的人多，大家都捧著她。”
“不過這顧汐還真要離婚啊？日子怎麼都能過下去的。”
當婆婆的搖了搖頭：“你沒聽顧汐那意思呀，孫家嫌棄她沒生兒子呢，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平時還苛刻孫女了，空調都不給吹，平時能對孩子有什麼好？”
兒媳婦恍然大悟：“是了，我就說哪裡不對，好像從來就沒見過孫誌國這當家的男人往家裡給媳婦、女兒帶什麼，小瑜的所有玩具，好像都是顧汐買的！”
她憤憤到：“對了媽，剛剛顧汐沒明說，但我聽出來了，也沒想到孫誌國是那種人，見天地去什麼KTV、酒家能乾點什麼好事？可彆染了什麼臟病回來，以後可得離他家遠點。”
一說起這，當婆婆的也立刻心有戚戚：“是得遠點，你說都能折騰得顧汐這麼聽話個媳婦去鬨離婚了，他可彆真有什麼問題！”
……
村裡的人最愛互相串門，下午的時間正是高峰期，孫誌國一路過來，和平常一樣，照例熱情地同眾人打招呼。
隻是……今天大家怎麼老不太對？
孫誌國沒想明白，不過已經到了王家的門，他正要進去呢，就碰到了出來地顧汐。
顧汐手上單手拿著小板凳，那凳子是可以折疊的款式。
孫誌國有點懵，顧汐這是做什麼呢？
但是這不是重點，孫誌國車一停住，人就往前，急急忙忙地就要抓顧汐。
顧汐一臉驚恐，像是躲什麼瘟疫般地往後猛退一步，身體就差沒撞到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