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幫陶湘把簍子帶回來的是兩個換班回來的知青,也不知顧同誌是怎麼操作的,他們隻當陶湘是將背簍寄存在了店裡忘記拿走,其他一點沒起疑。
“陶湘,你買了什麼呀?怪重的。”中午時見過的女知青甩甩手,好奇問道。
雖然一路上坐的順風牛車,下來也是男知青在幫忙背,但脫卸的時候她也是搭了把手的。
而這個沉重滿當又被用布嚴實遮蓋上的四五十斤竹簍自然又引起了四合院裡婆婆嬸嬸們的注意,隻見她們不住打量著,嗓門大極了,同樣在問:“是啊,裡頭都是什麼啊?叫俺們大家開開眼……”
小小院子裡圍著的人有屯民有知青,每個人都駐足看著,好像不弄清裝的什麼就誓不罷休的樣子。
在十數雙眼睛的盯望下,陶湘再想低調也不能,隻得索性掀開充當簍蓋的布,露出裡麵的東西好滿足彆人的好奇心,免得被人詬病揣測。
她掏出了兩小把橄欖糖分給兩個知青當謝禮,一邊簡單解釋了一下:“是我去鎮上買的糧食……”
簍子打開,裡麵裝著什麼一目了然,都是些印有供銷社字樣的紙包,最底下似乎還有一個圓墩墩黑乎乎的麻袋,瞧著顆粒細碎沉甸,不知裝的什麼精細糧。
因為拿糖,陶湘開了其中一個紙包,裡頭滿滿都是用白紫色單薄糖紙滾紮起來的大鹹橄欖球,濕漉漉的醬色漿液半浸出糖紙,讓人不禁看著就口齒生津,想來其他的紙包裡也儘是些精貴的吃食。
原本還雞雞噪噪的婆嬸們深吸了一口氣,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就這些在她們旮遝屯條件頂好的人家裡,都是逢年過節走親送禮才拎去漲臉麵的禮品,一丁點也舍不得自己吃,而在陶知青這仿佛就隻是日常吃用的物什?
未免也太奢侈了吧……
兩個知青心裡也不約而同這樣想著,他們握著手裡的糖包沒有說話,隻看著地上的背簍猛瞧,像是懵了圈。
之前因為安家費的事同原大隊長和社員們鬨得不愉快,屯子裡每個月初隻會給他們知青約定好的三十來斤糧食定量,但那些都是次級紅薯等等粗糧,且秋收的時候遭遇大雨受過潮,大多發爛發黴,口感糟糕至極。
知青院裡的知青們隻得混些冬菜一起燒大鍋湯糊弄糊弄肚子,不至於餓死,至於有些人想要吃好吃飽些,還得自掏腰包另開小灶,免不得寫信叫家裡寄錢寄票補貼。
不過親人寄來的錢票也有限,絕大部分知青在城市裡的家中兄弟姐妹甚多,由此可分攤到自己身上的資源就極少,更彆提一些本就家裡情況困難的。
知青們這場上山下鄉運動與其說是共同建設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教育,不如說就是“憶苦思甜、白白受難”來著。
“這得花不少錢和食品票吧?”問話的女知青倒吸口氣,說出了大家夥的心聲。
旮遝屯眾所皆知,城裡來的陶知青手頭闊綽、花錢大方,租賃了陳家的隔間住
著,甚至還特意去木匠那買家具桌椅布置,連帶獨戶祖孫倆也受到她的關照,提高了不小生活檔次,乃至用的燃料都不是普通木柴,而是煤炭。
但奇怪的是,她手裡的錢跟票好似花不完用不儘?
見這回是徹底瞞不下去了,陶湘也有心理準備,以前她不說是怕被人惦記打主意,但現在她在旮遝屯地位拔高,說出去也無所謂。
“我父母都是烈士,所以作為家屬,我每個月都可以領到國家發放的補助,平日裡買買東西是夠用了……”具體多少陶湘沒說,但看她往日做派顯然不會少。
話音剛落,四合院突得又一陣驚詫哄然,眾人隻以為陶知青手中看似怎麼也花不完的錢票是從城裡帶來的,誰曾想烈士津貼竟然都掌在她一個女娃子手裡。
月月能領到的錢糧不菲,家裡的大人爺奶也肯?
陶湘此刻沒耐心理會彆人的碎語,她還在生氣自己的隔間被翻踩得一塌糊塗的事,因此隻對男知青說道:“幫我抬屋裡去吧。”
“成!”被點名的男知青高興地將手裡的橄欖糖塞在衣兜裡,彎腰準備去抱簍子。
周圍一群婆婆嬸子也連忙主動討好地圍攏上來搭手:“陶知青,俺也幫你……”
看著自己的簍子被幾雙手爭先恐後抱著,陶湘:“……”
像是知道了什麼大不了的秘密,進屋的眾人個個換上了恭維的麵容,也不著急走,你一句我一句一個勁地問陶湘家裡的事,像是要挖出她的祖宗八代,實在擾得人不勝其煩。
最後還幸虧陳阿婆出馬,以要做晚飯為由,把所有人請了出去,陶湘的耳根子這才落了個清淨。
折騰這麼久,外麵天幾乎完全黑了,想起自己的屋子還沒收拾,陶湘拒絕了陳阿婆好心要幫忙的提議,勉強憋著氣點了兩隻蠟燭開始獨自歸整。
蠟燭用的料好,火苗極大,照得隔間裡亮堂堂的,可陶湘的心卻明亮不起來。
地上的乾泥印被鏟下掃儘,連同床底下翻亂的鋁箱和箱匣也需要重新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