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師父,申屠鬱差點沒有嚇飛,還以為自己身份被看出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是在開玩笑,語氣有些驚疑不定:“……為何,叫我師父?”
辛秀哈哈笑:“看你一路上總是教我術法,這樣的教導也常有,把我師父該做的事都做了,簡直像我師父一樣。”
申屠鬱:“……”不是像你師父,就是你師父。
申屠鬱:“其實……”他突然有些想直接告知徒弟自己的身份,不然這樣一直拖下去,恐怕真的會出事。
辛秀:“唉,你要真是我師父倒好了,若是和你的話,談師徒戀也不錯啊,聽上去就刺激。”
申屠鬱差點又被她這句話嚇飛,到嘴邊的話又咕咚一聲落回了肚子裡,不敢直接開口。他真的擔心說出來之後,徒弟一個想不開,到時候連師徒都沒得做了。
他無言地看著徒弟,滿腦袋的憂慮煩躁,斥責她:“……胡說八道!”
辛秀不以為意地嘻嘻笑:“是是,我是胡說八道,我畢竟已經有師父了,你看樣子是當不成我師父了。”
說完還要開玩笑,“不過這話你可得保密,若被我師父知道我說這種話,說不定要用竹條抽我的。”
申屠鬱:若不是這周圍沒有竹條,師父現在就要抽你兩下。
之後申屠鬱一直沒開口,不管辛秀說什麼他都不應,兩人已經走入他要尋找的地方,辛秀從靈識裡看到周圍地氣不對,也不敢再玩鬨讓他分心,安靜下來跟著。
普通地氣都是土色,但他們說話間到達的地方,土氣乃是夾雜著紅色,辛秀感覺到腳下土壤鬆軟,溫熱氣息從地下透出,甚至穿過她的鞋底,腳都能感受到那種熱度。
周圍的樹木……或許是樹木,看脈絡似乎是樹木,但顏色不是木的綠色而是紅色的,她仰頭望去,覺得自己簡直是行走在一片血管叢林裡。
辛秀:還是關閉靈識吧,璀璨刺眼萬花筒比眼下這血色世界要好。
她關了靈識,申屠鬱立刻就發現了,但仍舊沒有鬆開她。此地是赤地,對他這人身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徒弟來說,還是個險惡之地,在他身邊他也能及時護住,不然讓她一個人亂走,片刻就要被這赤地吃掉,成為地底下養育大陽花的一具屍體。
辛秀如今就是個什麼都看不見的小瞎子,自然也看不見自己腳下的土地裡伸出一顆又一顆骷髏頭,骷髏們仰麵在土中,張開口要咬她的腳,還有許多白色的骨手,像地裡的大白菜一樣長出來,骨頭上閃著尖銳又險惡的紅,同樣刺向她的腳。
她隻當麵前是平地,無所畏懼地往下踩。
申屠鬱保持著比她快上一步的步伐,在他的腳落地後,微微震蕩向四周湧去,等待獲取食物的骷髏與骨手都瞬間變成一把灰,灑在赤地上,被緊隨其後的辛秀一腳踩下,激起一陣煙塵。
辛秀跟著申屠鬱往前走,渾然不知腳下的坦途,上一刻還險惡可怕。她是不知者無畏,申屠鬱是無畏,他看這些東西就如看路邊野草,不曾多注意片刻,甚至他此刻比走在凡人眾多的大街上更放鬆些。
辛秀豎著耳朵,沒聽到一點聲響,也沒聽見什麼打鬥的奇怪聲音,還以為目前沒有遇上危險,表情輕鬆地拽著申屠鬱的手。
可他們此時,已經走到了赤地中心。
這中心位置和之前她們走過的地方沒有任何不同,申屠鬱之所以知曉這是赤地中心,隻是因為他曾來過這裡。畢竟是個煉器大師,需要各種煉材,這種赤地裡生長的大陽花他當然也是取過的。
他單膝蹲下,將手按在地麵,他的手就如同按在雪上的熱鐵,不斷往下陷,很快半條胳膊都按進了土地裡。
閉目片刻,他抽出手,甩開手臂上沾著的一點暗紅色泥土。剛才被埋進土地裡的那半截手臂,變成了肉紅色,與另外半截白色的手臂對比鮮明,但他沒有在意,眼睛隻盯著麵前的坑洞。
坑洞周圍的土地褪去暗紅色,開始變成金色,並且不斷蔓延。
辛秀蹲在他身旁,不知他在做什麼,但她好像聽見了一聲不太愉悅的尖嘯,然後就是烏鈺不知道在對誰說“多謝”。
一隻合攏起來足有腦袋大的骨手從洞裡不情不願地伸出來,在申屠鬱的注視下張開五指。白骨手心裡,長著一朵五瓣白花。
申屠鬱摘了那白花,骨手又咻的鑽回了洞裡,泥土立刻下陷遮住坑洞。
申屠鬱也不為難它了,將那些蔓延開來的金色收回,讓土壤重新變回暗紅色。
“走吧。”他把乖乖蹲在旁邊的徒弟拉起來,往回走。
辛秀:“什麼,這麼快就走了,你剛才在做什麼?你不是來取東西的嗎,怎麼不打架?”
申屠鬱:“和此地主人講了道理,他願意送我一點。”
辛秀:“我還以為要打架,原來能講道理。”
申屠鬱:“它有贏的可能時,才會打起來,根本不可能贏的時候,還是能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