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上棺木、埋上土之前,晴明跪在棺木之外的泥地上,他動作輕柔的將安倍益材失去生機的右手與葛葉的左手握在了一起,讓他們在雙人棺木中以雙手交握的方式互相陪伴著彼此陷入永恒的沉眠中。
跪在棺木外,晴明怔怔的凝視著父母蒼白而毫無生機的容顏,眼眶一熱,隱隱有明亮水光一掠而過。他的目光落在葛葉和安倍益材臉上,突而目光一頓,眼中露出恍然怔忪來,喃喃自語道:“……原來你們都是笑著的。”
並肩躺在棺木中的安倍益材和葛葉都消瘦不堪,然而在他們蒼白枯瘦的麵龐上所殘留的神情,除了幾分不舍以外,就全是釋懷恬靜的笑容。他們都從不懼怕死亡,他們心裡更是清楚,在分彆以後他們夫妻再次相聚的唯一機會就是在死亡之後。
因死後他們夫妻還能再聚,所以他們對死亡都絕無懼怕,能夠從容麵對,對死亡隻有釋懷。除此以外他們唯一的幾分不舍,都是因晴明而生,在父母心中,孩子永遠都是他們最擔心的人,他們不舍得留下晴明一人,然生命無常,他們實在撐不下去了。
怔怔的跪在棺木旁,晴明凝視了父母半響,終於伸手將棺木合上,並且徹底封死棺蓋。仔細埋上土,在墓前豎起同時寫著葛葉和安倍益材名字的墓碑,晴明態度認真得近乎虔誠的做著這些事情,為父母送行,為他們做最後一件事情。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晴明便消瘦了許多。身材纖細修長的小少年沉默的跪在墓地前,他身上滿是悲傷和痛苦情緒,但他的背卻挺的筆直,不肯示弱的彎下,不願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來。
他已經學會了用堅強無畏的鎧甲保護自己、偽裝自己,不管有多少痛苦和不甘,他都不會輕易展現自己心頭的傷痕,他隻是用堅強無畏的偽裝將自己的內心的傷口遮掩,然後任由它們在漫長的歲月潰爛演變成更大的傷口,最後化為永遠祛除不掉的烙印。
晴明在葛葉和安倍益材墓前守了許久,在他起身準備離開森林跟隨賀茂忠行去平安京時,林瑩上前一步站在這個始終脊背挺直的少年身前,她眸光擔憂,真誠溫暖,低聲說道:“如果你在人類的世界覺得不快樂,妖之森隨時歡迎你回來,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迎著林瑩溫柔真摯的眸光,晴明心頭不由一滯,仿佛被輕輕掐了一下,又酸又軟,那些被他強行忍住的悲傷、憤懣、痛恨和委屈,在這樣的目光下卻再也忍不住,似是要像噴湧的火山一般爆發出來——然而晴明終究是忍住了軟弱的衝動。
他已經沒有軟弱的資格了,而且他也莫名的不想在林瑩麵前表現出自己幼稚。大概是因為林瑩大人一直覺得他堅強無畏、強大厲害,所以他也想在她麵前表現出這幅模樣來。
動了動微粉的唇,晴明似是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他垂下頭避開林瑩的眼神,隻輕輕嗯了一聲,卻依舊保持著沉默,沒有在林瑩表現出軟弱來,更沒有告訴她,他選擇離開妖之森回到人類世界的真實原因。
林瑩知道他現在沒有心情說話,隻輕聲道:“我送你去森林外吧,你的老師在那裡等你。”深吸一口氣,林瑩閉了閉眼睛,她知道從今日開始,晴明就要離開妖之森了,而在未來的漫長歲月裡,她和晴明也許會漸行漸遠。
因為他最終選擇了人類的世界。雖然心裡很不舍得送走晴明,但如果這是晴明發自本心的選擇,那可以絕不會去乾涉,也無從乾涉什麼。隻是希望,在他回到人類的世界後,過得不要太辛苦。
對於半妖這樣的存在,人類總是多有苛責,尤其晴明的父親還曾是享譽平安京的陰陽師,他以這樣的身份回到京都,去做陰陽師,林瑩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他會經曆怎樣的輕蔑、惡意和憎恨。但她沒有辦法開口叫住晴明,沒有辦法阻止,因為這是他的選擇。
目送著安倍晴明和賀茂忠行的身影漸行漸遠,遠到最後已經見不到了,林瑩沒有轉身回到妖之森,反而她也離開森林往外界而去。
安倍益材死了,茨木童子那隻鬼手上的封印必定也失效了,她還是放心不下,必須親眼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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