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一到手,鐘若辰立馬轉身回到了連廊內,倚坐在扶攔椅子上,理清了幾張紙的頭緒,拉平了皺皺巴巴,入眼便是那首詩,隻看了一遍便心馳神往地反複呢喃著,“朝天闕…一朝入得君王殿,了卻生前身後名。一朝…了卻生前身後名…朝天闕…”囈語著,竟是癡了一般。
“哦,姐,聽說這首詩轟動了整個京城,聽說還有不少人在貢院外看的痛哭流涕呢。好多人說,姐夫至此要名動天下了……”
殿試考場內,四位監考的大學士不時偏頭看向坐在首位的庾慶。
大多數考生,基本上都已經開始動筆了,不少甚至已經開寫了好一陣,而那位貢榜會元卻依然坐在那無動於衷,且閉著眼睛靜坐,閉目養神似的。
幾位大學士都有想過去提醒一下的衝動,想告訴他,這是殿試,一題定勝負,隻給你一個時辰,可不是會試能讓你考幾天,你要考慮時間成本。
其實庾慶內心也急,但是沒辦法,小師叔還沒回應,他隻能是乾等著,怕在那裡乾瞪眼不好看,隻好擺出閉目養神思考的樣子。
他內心裡已經想好了,萬一出現了意外,小師叔未能及時把答案傳過來,那他寧願交白卷,也不能寫一些丟人現眼的東西。理由便是自覺肚子裡墨水有限,準備來年再考。
至於滿分會元說肚子裡墨水有限交白卷會帶來什麼影響,他已經顧不上了,先強行出局再說……
皇城附近的幽靜宅院內,周新元步履匆匆從書房出來,直接來到院子裡,找到了之前留下腳印的地方,雙腳複位後,看了看手上近千字的賦文,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忍不住一聲歎息。
玲瓏觀之所以隱世,就是因為所修行的功法特殊,說引來企圖利用之心都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容易犯忌諱,搞不好會引起眾怒惹來圍剿。所以門規有約束,有些事情是不能乾的,否則一旦暴露,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像眼前利用玲瓏觀功法來作弊參加朝廷的科考,那是絕對不允許的。
然而現在,無論是玲瓏觀掌門,還是他這個掌門的小師叔,竟然沒一個提門規的,明知道違背門規的事情還是雙雙去做了,好像壓根沒有門規那回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現在約束內門弟子的門規就是他和庾慶說的算。
心裡默默向故去的師父和師兄抱歉了一聲,該做什麼還是照樣去做,側耳凝聽狀,耳輪微微顫動著,再次確認了庾慶的所在位置後,口中開始低聲細語,“作答來了,準備記下,從現在開始,我反複誦讀,直到殿試結束為止……”
殿內閉目養神的庾慶驟然睜眼,火速出手,一把提了筆,蘸墨後落在紙上疾書打草稿。
監考的幾位大學士陸續注意到了他的舉動,算算時間,要打草稿,還要再謄抄一遍,真怕他來不及完成答卷。
然而看著看著,發現自己可能是多慮了。
庾慶讓他們領教了一把什麼叫一氣嗬成,打草稿都不帶停的。
幾位大學士凝視觀察了一陣後,相視一眼,發現非常之人果然是有非常之處,估摸著之前的深思熟慮大概都化作了此刻的下筆如有神……
巳時末,宮門內突然響起一陣劇烈鞭響。
圍場外的馬車裡,躲太陽的鐘氏夫婦又都跑了出來觀望。
現場的人已經不那麼擁擠了,湊熱鬨的人是不願受罪的,剩下的要麼是接人的,要麼就是心中有遺憾的,要麼就是有為看熱鬨而看熱鬨的。
不出眾人意料,鞭響後,參加殿試的貢士門考完出來了,領銜的依然是庾慶。
老太監將他們領出了宮門後,便退讓到一旁,欠身躬送。
出了禁地範圍,一群貢士不管考的怎樣,皆是如釋重負。
許沸和詹沐春都想湊到庾慶跟前打招呼,然而庾慶是一刻都不想留,懶得跟眾人寒暄,大步離去。
見他過來,鐘家的人立刻在圍場外揮手,表示在這邊。
庾慶人剛走到圍場邊,場外忽有人高聲大喊,“會元郎可曾婚配,某家略有薄產,女兒正值妙齡,人且好看,願許配給會元郎!”
此聲引來一片哄笑,也頓惹起文簡慧滿臉的敵意,待準女婿一到,立刻趕著讓庾慶上車,不願讓庾慶在外麵多露麵。
車內坐下後,文簡慧關切道:“士衡,殿試一定很累吧?”
庾慶:“還好。”
鐘粟則問:“自我感覺考的如何?”
庾慶也不知道考的如何,反正他這次是認真看了下明先生的答案,好吧,還是覺得自己能看懂,反正照著抄了,此時唯有一聲歎息,“無所謂了,無非就是考個狀元!”
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比考出個滿分會元更糟糕的了。
他說的是有感而發的真心話,文簡慧卻是聽的噗嗤掩嘴一笑,發現有實力的人說話都不一樣,考個狀元都是無非的事情,搞的還看不上狀元似的,這種話怕也就是自家女婿有本事說了,換個人就成了口出狂言。
鐘粟亦莞爾捋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