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過,這是我應得的‘報應’。我們小姑娘應該學著心狠一點,對任何人都一樣,不要輕易原諒。”
駱湛說完,流連不舍地收回手,直起身:“那我走了,你休息?”
“嗯。”唐染點了點頭。
駱湛轉身,朝病房外走。
到門前時他停住,回過頭問:“真的不要我在這裡陪你過生日嗎,”駱湛一頓,壞心眼地笑,“主人?”
病床上的小姑娘不負所望,白皙的臉兒很快就紅起來。
她攥著手下的被子,努力繃起臉兒:“我要聽駱駱的建議,對任何人都狠心一點,所以……不,不要。”
駱湛輕嘖了聲,好氣又好笑:“我教你的,你就準備全用在我身上?”
小姑娘抿著唇不說話,目不斜視,小臉繃得嚴肅又冷酷。
“好吧,”駱湛踏出房門,最後一眼他望著病床上的女孩,眼神柔軟下來,“晚安,我的小姑娘。”
“……”
病房門合上。
重新恢複黑暗的房間裡,安靜許久後,病床上的女孩慢慢躺下去。
對著頭頂昏暗裡的天花板呆了許久,被子被小姑娘攥著角,一點點拉上去,蓋過白皙透紅的臉頰。
又許久後,被子下麵傳出來一聲低低的帶一點清淺笑意的呢喃。
“晚安,駱駱。”
駱湛站在唐染的病房外,靠在牆角,無聲地垂眼等著。
直到他留了一條縫的病房門內,那個寂靜房間裡唯一且極輕的呼吸聲一點點勻稱平穩下去,駱湛才慢慢站直身。
他將最後一絲門縫合上,插著褲袋轉身往樓梯口走。
經過護士站時,駱湛的對麵正走出來一位年輕的女護士。駱湛之前並未見過她,也不在意,耷拉著眼便準備走過去。
然而對方卻在擦肩時看了駱湛一眼後,突然停住,又轉頭看向駱湛:“啊,是你。”
駱湛腳步一停,眼簾淡淡撩起:“我們認識?”
護士愣了下,隨即有些抱歉地笑:“我是不是有點太突然,嚇到你了?抱歉,不過你應該是v1房間住著的那個小姑娘的男朋友吧?”
“……”
駱湛回眸。
他方才走出來的那個房間,就是家俊溪這家私人眼科醫院附屬療養院的vip1號病房。
駱湛冷淡的情緒緩和了些,他沒承認也沒否認,隻側過身說:“我不記得在v1病房裡見過你。”
“我們確實沒互相見過,但我見過你,”護士笑起來,“準確地說,我是見過你的照片,很多很多張。”
駱湛一怔,皺眉:“我的照片,在什麼地方?”
護士伸手一指,笑著說:“就在那位小姑娘的病房裡啊。前兩個月,這位小姑娘每天都來我們護士站拿一些彆人從來不看的科技領域相關的報紙,還會把裡麵關於一場叫什麼鬆客杯的比賽追蹤報道都剪下來。有一天我去給她換藥的時候看見了,她有給我看她的收藏——小姑娘為了找你所有參加過的比賽的報紙剪輯,恐怕費了不少的工夫哦。”
駱湛難能愣神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所有?”
“是啊。”護士不設防地笑著說,“我看裡麵最早的報紙照片應該有六七年了吧?你在裡麵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呢。如果不是這小姑娘收集了你每一年的照片,那我肯定不敢確定是你。”
“你剛剛說,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嗯,兩三個月前了。小姑娘眼睛拆線手術不久,那會我還叮囑她不能一直盯著這些東西看呢。”
“……”
駱湛在原地僵了兩秒,慢慢轉過頭去,眼神複雜地看向身後他走來的那個病房。
如果早就收集了每一年他參加比賽的照片,那就能夠解釋,唐染一個多月前在k市國際機場見到他為什麼會沒有一丁點意外的反應了。
她是做好所有的心理準備,不知道練習過多少遍他們的見麵,才去到那個機場裡的。
甚至包括他們提起幼年的男孩時,她的那句回答——
【其實,我已經忘記他長什麼模樣了。畢竟已經過去太久了。】
真正的事實是,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她隻是為了他,為了他的所有負罪感和自責心,在所有人麵前裝作忘記了那個讓她失明了整整十年的“罪魁禍首”的模樣。
駱湛垂眼,慢慢攥緊拳。
“明明說要學著心狠,卻在最大的事情上這樣簡單就原諒了。”駱湛啞聲說完,鬆開發僵的手指。
他自嘲地輕勾起嘴角,手插回褲袋,修長的身影沿著樓梯慢慢往下走去。
“可是怎麼辦——就這樣原諒那個隻會逃避的膽小鬼,我做不到。”
唐染的舊生日過去了一個周,她都再沒有收到駱湛那邊的消息。
直到譚雲昶的一通電話,突然在那個周日的下午沒什麼征兆地打了過來。
唐染剛接起電話,手機對麵譚雲昶的聲音就急衝衝地鑽進她的耳朵裡:“唐染妹妹,你最近兩天有和駱湛聯係過嗎?”
唐染愣了下,本能地搖了搖頭,然後才想到譚雲昶看不到自己的反應,她開口說:“沒有,上周我的生日後,我們就沒有聯係過了……出什麼事情了嗎?”
譚雲昶咬了咬牙:“沒事,我再——”
“店長,”唐染攥緊手機,聲線不自覺地繃緊起來,“駱駱的任何事情,我希望你都不要再瞞我了。”
譚雲昶一噎。
過去好一會兒,在唐染的再次催促後,譚雲昶隻得開口:“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和你說這些,萬一讓駱湛知道了,估計要追著我滿街捶的……”
唐染緊張得屏住呼吸:“到底怎麼了?”
譚雲昶:“從這周四到今天,駱湛已經有整整三天沒在實驗室露過一麵了——他的手機打不通,我給駱家打電話,他們不肯透露,我去駱家找人,他們也不放我進去。”
唐染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下,瞬間所有思考能力就清了空。
過去好幾秒,她才臉色發白地問:“駱、駱駱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我也是這樣猜測的。我們有個朋友叫齊靳,他消息非常靈通,很多事情我們也是找他打聽,所以聯係不上駱湛以後我就去問了他。”
譚雲昶說完,似乎有些遲疑地停下來,斟酌了一兩秒他才為難地開口:
“按照齊靳的說法,駱老爺子今年的壽宴不知道什麼原因推遲到了這周三。唐世新代表唐家上門拜訪,駱湛當著許多名門望族的來賓的麵公然忤逆頂撞了駱老爺子,直接和唐家撕破臉、再沒任何餘地地絕了兩家婚約的可能性……”
譚雲昶沉默下來。
而唐染呼吸都輕輕發抖,她緊緊攥起指尖,掐得掌心都發紅深陷了也沒意識到:“然後呢?”
譚雲昶歎氣:“說是,說是駱老爺子氣瘋了,當場請出他們駱家祠堂裡的家法棍,要駱湛答應婚約、再向唐世新道歉,不答應……不答應就打到他改口、服軟。”
唐染眼神一顫:“那他答應了嗎?”
譚雲昶默然半晌,幽幽地歎了聲氣:“齊靳說,駱湛跪著的那塊青磚都淌成血泊了……直到昏過去前,他一個字都沒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