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唐家旗下的這間酒店備有應急醫生。宴廳側廳的消息一傳出來, 接到電話的負責管事急了,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把還在吃晚飯的應急醫生拽了出來。
醫生被催得鞋都險些跑掉了, 這才緊趕慢趕地來到宴廳裡。
側廳的月洞門已經被唐家的安保人員封鎖住了,謝絕任何客人張望或者進入。
自然也沒人出得去。
側廳裡原本的客人全都僵在各自的位置,各自表情複雜,但視線都是往同一個方向投——
在側廳正中偏左的休息區, 生日宴的“女主角”坐在一張孤零零的高背椅上, 穿著侍者服的青年半蹲半跪在她身前, 眼睛一刻不曾從她身上稍離。
那人的模樣在場的所有人再熟知不過:駱家小少爺,不久前剛剛拒婚唐家的駱湛。
駱家兩位少爺都很少在這類場合露麵, 他們並不多機會見到這位小少爺。但隻根據僅有的幾次遠遠瞧見或者風聞, 大家也都對他憊懶散漫的秉性耳熟能詳。
然而此時,那人眼角因情緒而掙得發紅, 眼眸卻冷得覆了冰霜——在場沒人見過駱小少爺這樣緊張又暴躁, 像隻快要發瘋的獅子似的模樣。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酒店的應急醫生著急忙慌地趕到,給唐染做了一遍檢查。
等檢查結束,管事受不住駱湛那可怖眼神, 擦著汗問:“孫主任, 唐染小姐的眼睛怎麼樣了?”
“沒事, 沒什麼大事, ”那醫生這才順過這口氣來, “應該就是情緒激動導致的,基本的感光等反應狀態都很良好——這是鎮靜用的眼藥水,我給她滴上。”
等醫生給唐染滴過眼藥, 駱湛連忙替代他的位置在女孩麵前蹲下身去,他握緊了唐染的手,小心地問:“染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唐染的指尖涼冰冰的,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怎麼。聽見駱湛的話後,她朝他轉過去,慢慢點頭:“好像,好多了。”
駱湛脹得胸口都發疼的那口氣,終於鬆了下來。
理智回歸。
駱湛站起身,握著唐染的手沒有鬆開。隻是那張清雋麵龐上的溫柔和謹慎在他起身的這幾秒時間裡已經褪掉了,隻剩下滿眼的冷若冰霜。
碰到駱湛的目光,已經退回角落裡的那幾個罪魁禍首觸了電似的,一個個臉色發白,心虛地避開臉。
酒店的負責人此時小心翼翼地來到駱湛身旁:“駱少,您……”
他話沒說完,駱湛手一抬:“他們是誰。”
“啊?”負責人愣了下,順著駱湛的手指看過,就看見了那幾個眼神瑟縮的年輕人,“他們……”
“不用現在告訴我。”駱湛沒表情地收回目光,“你隻需要把這五個人的名字發給駱家的管家林易就好。其餘的事情,我不為難你。”
“好,好。”負責人不敢拒絕,諾諾點頭。
駱湛說完已經背向走過負責人身旁,他扶起高背椅前的唐染,聲音恢複低沉的柔和:“我帶你走,好不好?”
唐染下意識地握緊了駱湛的手指。
開口時,她的聲音還微微地栗,隻是被她努力藏住了:“我跟你走……會不會,對你不好?”
駱湛張口要說話。
唐染:“你答應過我,駱駱,你說你不會再騙我了。”
駱湛一默。然後他垂眼,無奈地笑:“會。”
唐染握著駱湛的手僵了下。
駱湛心疼地反握緊她的手指:“但是沒關係。我是考慮清楚要怎麼做和所有結果才來這裡的,所以相信我的選擇好不好,染染?”
唐染安靜幾秒,慢慢點下頭:“好。”
唐染下了椅子,駱湛脫下身上的燕尾服外套,將女孩裹進去。給唐染披好衣服後,駱湛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酒店的負責人本能想攔,可惜話沒出口手沒伸出去,就被駱湛一個冰冷的壓抑積蓄著一整晚的怒意的眼神鎮了回去。
負責人嚇得連忙收手。轉身到角落打電話去了。
駱湛和唐染走到月洞門下,酒店安排的安保人員為難地攔在門的正中。
“抱歉,駱少爺,您不能把人帶走。”
“……”
月洞門外就是宴廳正廳,所有客人早已安靜下來,除了竊竊私語外,偌大的宴廳內任何聲音都清晰可聞。
聽見安保人員的稱呼,客人們紛紛交流著詫異的目光。
“我之前沒看錯,竟然真的是駱湛。他剛剛硬要闖進側廳裡是去做什麼?”
“他穿著的是服務生的衣服哎。偷偷溜進來的?可駱家和唐家就算為拒婚事情鬨得不和,唐家也不至於連發一封邀請函的麵子都不給駱家啊。”
“你們看,他身後護著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唐染?”
“真的是。”
“看起來這麼親密——不會吧??”
那些目光和議論明目張膽地落來。
駱湛眉眼愈寒,他改扶住女孩的手腕,把人護藏到身後。
駱湛冷聲問:“這是她的生日宴,她自己想要離開,我為什麼不能帶她走?”
那保鏢低下頭:“老太太吩咐過,唐染小姐是唐家的女兒,今天也是正式把她介紹給唐家的世交們的重要日子,唐染小姐不能缺席。”
駱湛右手護住唐染,左手慢慢捏緊了拳。他不耐與對方掰扯:“如果我一定要帶她走呢?”
保鏢還未開口,一道慢悠悠的蒼老女聲在月洞門外響起來——
“那我就要問駱少爺一句了,你是要以什麼身份、什麼關係帶她走?”
這話一出,宴廳裡外眾人都怔了下。
攔在月洞門前的保鏢們反應過來,立刻讓開身。拄著拐杖的杭老太太的身影露了出來。
她不緊不慢地走到兩人麵前,停下。
駱湛麵色沉冷地望著她。
杭薇眼神平如死水:“我問駱少爺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我差人給駱家送過邀請函,你卻要喬裝進來,這樣鬨了一番後,又說要把唐家的女兒從唐家的地盤上帶走……”
杭老太太皮笑肉不笑地牽了牽嘴角:“縱然唐家和駱家十年交情,駱少爺這樣行事還是太魯莽也太招人詬病了些吧?”
駱湛一字不發,隻冷冰冰地望著杭薇。直到宴廳裡先靜後動,然後議論又平複下,他終於動了。
駱湛上前半步,垂下眼簾沒情緒地盯著老太太:“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
和駱湛對視兩秒,杭老太太臉色微變。
她在這個少年人的眼底看見了一點計劃外的情緒——那是出離憤怒後,有些不管不顧的瘋勁兒。
瘋子是不在乎捅彆人一刀後自己要流多少血的,所以他們永遠也無法預料無法算計。
眼前的駱湛,就已經接近那個邊緣了。
駱湛:“你想的是對的,我爺爺在乎駱家,也最重那些虛妄的名譽,他會為家門利益和名譽犧牲很多,會趨利避害——但我不一樣,我不是商人,我從來不在乎那些東西。”
杭薇的眼神震蕩了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