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定要拿下潼關?
因為它是長安的門戶?是雄關天險?
你搬出了許久不用的香爐,扔進一塊點燃的木炭後,將一把又一把的香料灑了進去。
沉香與白檀經火之後開始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麝香與乳香融化的姿態猶如這片大地上經久未歇的傷痕與淚水。
你將錯金博山香爐的蓋子蓋上,然後全神貫注,將雙手放在了香爐上,提前為自己加持了延緩痛苦的法術後,疼痛並未傳進你的神經中,因而你得以繼續思考你這一次的攻擊計劃。
從西向東攻打潼關需要經過三道難關,一是十幾裡的禁溝暗道,禁溝水急,暗道狹窄,進攻時無法列陣,隻能靠悍不畏死的勇武之士向前推;二是暗道儘頭,開始向上攀爬的潼關西坡,潼關城居高臨下,箭矢如雨,避無可避;三是潼關城,一麵臨黃河,一麵守秦嶺,東側亦有弘農源源不斷的援軍,隻有西坡一條路用以攻城。
若你是守城將領,對麵有刀槍不入,悍不畏死的死士拚殺向前,你當如何?
晁錯的《言兵事疏》裡關於這種地形給出的答案是:曲道相伏,險隘相薄,此劍盾之地也。
換言之,若你是守方,發現攻城者勇不可當,你必要列盾以待。
潼關是天下第一雄關,你那時仔細查看過,守關士兵從不用鬆木盾或是楊木盾之類的便宜貨色,清一色鐵質長牌,包以獸皮,堅固無比。
對付這種長牌兵須用短戟,但長牌盾兵並非雙手持盾,短戟對上對麵的環首刀,照樣是討不到便宜的,況且長牌內有係帶,士兵纏於臂上,輕易無法奪下。
你思考過後,在今日準備法術裡增加了一個高等魔化武器;
暗道儘頭,爬坡時頂著箭雨,又該如何?
你在今日準備法術裡又添加了一個偏轉箭矢力場的無相之風;
暗道狹窄無比,攻城器械無法穿行,更無法攀爬上坡,潼關城該如何攻下?
你看了一會兒你的九環神術表,又翻了翻你的領域法術位。
香爐中的香氣逐漸散儘,博山爐上的溫度在慢慢褪去,你深吸了一口馥鬱得有些窒息的香氣,令這股魔法形成的防禦力遍布到全身。
渭北的急報是醜時進營,現下帳外一片喧鬨嘈雜。
算上輜重糧草後勤,這座大營足有十餘萬人,頃刻便有三分之二分兵而去,隻剩三萬人守在這條攻取長安的必經之路上。
若你攻不下,又防不住潼關,諸葛丞相的大營便是守護長安舊都的最後一道關卡。
當你換上鎧甲,拎起這柄分量重於你的“縫衣針”,因而還略有一點不順手的章武劍時,你那兩千本部騎兵已在營外集結完畢,準備出發。
你消耗掉今天的第一個九環法術位,施放了一個集團作戰法術,將你身上的防禦能力傳遞給了這兩千士兵。
而後當你的目光投向他們的時候,他們也立時停止了交頭接耳。
你的士兵們十分清楚你在極端情況下的手段如何殘忍,也清楚你獎賞軍功時的手筆如何闊綽。
“司馬懿率十數萬大軍來攻關中,此事你等應當已經知曉。”
你停了一下,你要說點什麼煽情的話嗎?說點什麼激昂慷慨,催人淚下的戰前演講?
“你們的同袍此刻正向北進軍,與曹魏騎兵拚死決戰。”你說,“他們當中有許多人……可能再也無法回到故鄉。
不,你想不出什麼煽情的話。
“同為漢臣,同屬大漢子民,這場同室操戈的戰爭已經持續太久了。”
卯時即將啟程,一輪紅日正沿著黃河兩岸的懸崖峭壁,慢慢攀升。
為什麼一定要拿下潼關?
因為這裡是關中平原,而非漢中山地。
在這片古老戰場上,兩軍交鋒,沒有什麼地形優勢可言,也沒有什麼能製衡住騎兵的兵種。
經營雍涼近二十載的曹魏,擁有天下第一的騎兵。
之前能夠拿下長安,一憑宛洛之戰牽製魏軍主力,二憑長安都督夏侯楙外強中乾,三憑攻其不備,出其不意。
而現在這場戰爭,毫無蜀軍取巧之處,因而關中將會成為名副其實的絞肉機戰場。
你見過鏖戰後的戰場是什麼樣的,它有溫度,有氣味,有顏色,甚至你每走一步,都能感到腳下不斷流逝的,鮮活生命。
他們都曾有老母在家中盼望,一如你曾在華山腳下見過的那位老婦。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思念故鄉,鬱鬱累累。
見你忽而沉鬱,趙統走到了你身側,拔出長劍,振臂一呼。
“天命歸漢!”
“天命!”“天命!”
“必勝!”“必勝!”
你拔出了章武劍,劍上銘文折了一縷晨光,照進你的眼睛裡。
“出發吧。”你沒有什麼彆的想說的,因而你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這場戰爭真的已經太久了。”
而你,你要徹底的,結束它。
渭北大營的兩萬餘西涼騎兵被司馬懿包圍,逐漸切割戰場,開始蠶食,而馬超仍在敵我懸殊的情況下苦戰時,太陽終於爬升到了潼關上方,你帶著兵馬,也終於衝到了禁溝暗道的入口處。
潼關終於向你露出了真麵目。
禁溝暗道曲折狹窄,兩岸高逾百丈,因陽光鮮少能照入這條小徑,才名為“暗道”,站在入口處,便能感受到自秦嶺而下的森冷山風,跟著渾濁湍急的禁溝河水一並咆哮而來。
你拔出章武劍,手指在劍身輕輕拂過,劍身跟著你的指尖痕跡流過一層暗紅光芒。
它與你體內的熱血一起,鮮活明快地開始蘇醒沸騰!
你在心裡想著苦練許久的“出手法”,而後衝向了結陣的魏兵,劍鋒穿過鐵質長牌,穿過手臂,穿過胸腔,待你重新將章武劍拔出時,兩側蜀兵已揮出短戟,拉開缺口!
後陣魏兵發了一聲戰吼,搶上要堵住缺口時,你已經穩穩踏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