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邊境線上千裡迢迢跑過來的不止李嚴一個。
天子還舊都於長安是件大事,過後肯定有一波加官進爵,因而地方官想方設法跟過來混臉熟也不是什麼特彆不能理解的事。
然則李嚴這種地位的還要急吼吼跑過來,就讓你有點不能理解,畢竟這些年裡諸葛亮對他算是捧著哄著什麼都沒缺了短了他的,唯一需要他做的就隻是鎮守蜀漢東南大門。
他所求的是什麼呢?
隊伍一路跟著入城進宮,你專心致誌豎起耳朵,還聽到了更多八卦。
比如說馬謖也被拎來長安了,當然,不是作為跟著過來討封的功臣,而是等待發落的罪臣。
因而一直在南中平定戰亂,並且努力恢複南中生產秩序的馬良也跟來長安了。
但是他有沒有求丞相放馬謖一條生路?官員們含糊不詳的低語你就聽得不那麼請了。
順帶一提,鑒於還沒開始念功勞簿,周圍的同僚們對你還不錯,頗客氣,甚至有幾個打聽你在長安置沒置產,以及向你安利幾個上朝不堵車同時地價還挺便宜的宅子,你嗯嗯啊啊,一邊聽,一邊用心記下來。
今天沒有朝會。
修繕完畢的漢宮讓你頗感大飽眼福,但你十分期待的封賞群臣的劇情你沒有等到!因為比起賞你們這些活人,天子最重要的事是先去拜祖宗!
長安的高廟曾經被遷毀,而後又經曆幾番重立,現下看看修繕一新,裝著從高祖劉邦開始七位西漢皇帝的高廟,你感覺這裡大概是諸葛亮蓋得最用心的房子……
可能不僅蓋得特用心,還特有成就感【
太常杜瓊據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平時存在感特彆薄弱,但今天他站在高廟門前拉起單子抑揚頓挫,刷足了滿場仇恨值。
杜瓊念一念,天子拜一拜,大家跟著拜一拜;再念一念,天子再拜一拜,大家繼續跟著拜一拜;烤全羊、烤全牛、烤全豬搬進高廟裡供上,天子拜一拜,大家沒完沒了地拜一拜。
天不亮你就爬起來了,草草吃過一點乾糧,然後就跟著大家出了城,現在悄悄抬頭看看太陽,天已將午,你還在拜個不停。
高廟拜完,大家爬起來,你這從奮發模式轉為鹹魚模式的瑪麗蘇已經感覺十分疲憊,往前望望,你都理解不了前排那幾位怎麼還能腰板挺得筆直的,你到底還在戰場上打過仗,而且年齡也還小,吳懿李嚴這種上了歲數的武將還能挺住你覺得已經很不可思議了,最前排的諸葛丞相居然也能堅持住!他不是上戰場都必須讓人推個四輪小車才行嗎!
……拜完高廟也還不能休息,高廟裡供著的是西漢皇帝們,劉協的祖宗們是東漢的皇帝,還要再拜一遍裝了從光武帝劉秀開始的七位東漢皇帝的世祖廟才行,一點不能馬虎呦!
你頗期待有人能體力不支,搞點意外,讓沒完沒了的祭禮能加快一點速度。
……雖然言沒出,但法隨了。
大臣們每一個都不動如山,不管歲數多大,胡須多白,磕頭時手按在磚石上抖個不停的都仍然咬牙堅持住了。
但劉禪沒堅持住。
他的腦袋微微動了動,左右看了看,而後低頭思索一會兒,繼而抬頭看天。
這些行動十分細微,並不算很顯眼,但他以皇儲的身份站在劉協身邊,又是季漢實質意義上的君主,因而一舉一動都十分引人注意。
杜瓊明顯察覺到了這位監國的小動作,他念台詞的速度開始加快,儘管隻是加快了一點兒,但祭禮的整體速度加快了不少。
連你這種在下麵放空腦子打哈欠的人都察覺到了,你猜劉協與丞相肯定也都察覺到了。
隻有高台上,一身冕服的劉禪自己沒察覺到,還在懵懵懂懂的四處張望。
直到劉協看了他一眼,清秀白皙貌似先主而氣質一點都不像的皇儲才終於收回了注意力,一臉茫然的等待祭禮結束。
……你看看這兩隻吉祥物,總覺得一隻不如一隻。
今天沒有功勞簿伺候。
明天也沒有。
祭完高廟和世祖廟,過兩天還要出門去進行郊祀,至於祭的是五帝還是太一,這次的祖宗們吃的是鹿還是羊,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得虧大冷天的不搞封禪!
總之,先把祖宗們都祭過一遍,然後才能開始論功行賞。
因而不需要提交功勞簿,不需要負責祭禮和長安城內各種雜物的官員們基本得了空,可以四處串門,聯絡感情。作為不負責長安城內任何工作,領了個武將頭銜且不準備跟寫功勞簿的相府後宮團們聯絡感情的你,偷偷跑回了新修的諸葛丞相府後院,看了看你家閨蜜和娃子,以及抱著娃娃繼續望眼欲穿等待諸葛喬回來的阿姚。
作為諸葛家的小媳婦,獨自一人帶娃生活的阿姚,看到你時居然還落了淚,認為你比她辛苦多了,你感覺很尷尬。
……撲過來哭給你看的諸葛瞻小朋友表示,他也很辛苦。
考慮到你在官舍這幾天十分清淨,同僚們雖然見你時不曾躲避,但也謹慎地沒有過分熱絡,你決定跑回來住兩天,跟娃子溝通一下感情,順便跟憐娘討論一下,就你的存款水平可以買個什麼樣的莊園。
至於丞相……並不跟你們一起吃飯,但是也沒加班。
蔣琬小天使也從巴東回來了,集齊了蔣琬費禕董允張裔這一群後宮——你不知道有沒有馬良——丞相今天請客做東,拉著後宮團喝酒。
而你,你終於可以吃到憐娘做的愛心晚餐了!
“公子可曾聽說宮裡那位的事?”
“哪位?”
飯後憐娘端來了水果和甜湯,你一邊啃著果子,一邊在後院四處轉悠,並對你的生活區域發表各種裝修改進意見,一邊聽她八卦。
“監國前幾日在祭禮上失了威儀,皆因孫氏之故,公子未曾聽說嗎?”
……你還是反應了一會兒,才理解了“孫氏”指的是孫魯班。
“她怎麼了?等等,她的事怎麼連你都知道了?”
憐娘一笑,“長安城內的大戶人家恐怕都知道了,隻有公子住在官舍,聽不到這些。”
大漢吳王的這位公主入了劉禪的後宮,某種意義上來說,對劉禪的其他妃嬪形成了降維打擊。
比她美的沒她地位高,比她地位高的沒她美,假設真有人地位比她高,長得比她美,又肯定沒她這麼有心計。
春時東吳背刺,她正好生下了劉禪的第一位皇子,大臣們當時對她的去留議論紛紛,最後劉禪力排眾議將她留了下來,
不過“留下來”到底是留在成都,還是跟著來長安還是個問題。
拍板做了決定的是吳太後,據說大虎將孩子送去給吳氏的時候,情真意切,淚水漣漣,打動了心軟耳根更軟的老太太,而後整個宮廷遷至長安時,這位東吳公主就也跟著過來了。
三個多月的路程對於剛生育完的產婦而言並不容易,能咬牙堅持住這段旅途,肯定還是有獨占宮廷的野心。但比起這個,你覺得更加魔幻的是——她又有了。
掰掰手指算一算,大虎公主是六月份時生下的娃,現在還沒進十一月。
考慮到阿鬥並不是個十分強勢的性子,你覺得,如果不是大虎主觀上就想要這種發展,這個劇情無論如何也不會發展得這麼魔幻。
為什麼劉禪會坐立不安,因為祭禮不結束,女眷們不能進宮,女眷們不能入宮,就還必須在宮外的車裡等著,哪怕是在車裡等著,他也還是不放心。
……聽完憐娘的轉述,你整個人都風中淩亂了,大張氏呢?整個故事裡為什麼就沒有大張氏露臉的機會啊!這真是欺負三爺入土為安,提不動丈八蛇矛了吧!
“聽說張妃因著路途顛簸,身體不適,入宮後便靜養起來,不許閒人叨擾。”憐娘說道,“不過大家議論紛紛,都說是被監國氣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