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第十二章 曹叡的夢境(1 / 2)

曹叡做了一個夢。

他在漳水旁, 如古詩那般溯洄從之,一路逆行而上。

河麵浮著淡紅色的霧氣,岸旁生長著茂盛而淒迷的長草。

天空中不見日月星辰, 昏昏沉沉, 不知時辰。

他在靜謐荒涼的霧氣中, 一步步前行。

他並不孤單, 岸邊亦有人影,隻是在霧氣中影影綽綽, 看不分明。

但每一個人影待他走近時,都突然消散了。

其中有一些甚至是他心底覺得熟悉的。

他在其中似乎見到了他的父親, 那位已經長眠在墳墓內的魏文王背對著他, 一言不發地看著北方;

他似乎又見到了他的母親,曾因國色而為人所知的甄氏, 她仍然穿著被賜死時的那件蜀錦長裙, 金銀線交織的雲紋如同盛開的花朵;

他還見到了自小相伴長大的曹肇,那位已經戰死在潼關的年輕將軍, 仍然保持著英姿勃勃的模樣;

但隻要他走近一些, 他們都消散在了霧氣之中。

而後他看見了一頭鹿。

那頭鹿十分漂亮, 四足矯健, 皮毛光滑,鹿角堪堪長出, 還未長成一頭公鹿,卻已經有了幾分桀驁不馴的模樣。

它站在不遠處的岸邊,隱在緩慢流動的霧氣之中, 安靜地注視著他。

他曾射過鹿嗎?

他似乎曾經放走了一頭小鹿,並且因此獲得了仁慈的美名。

但當他看著那頭鹿發怔的時候,有人在他手裡塞了一張弓。

曹叡嚇了一跳, 轉過頭時,看到了第一張清晰的麵孔。

那張麵孔並不肖似曹家人,卻令他感到十分安心。

——是大都督曹真,按照輩分而言,是他的叔叔。

“將它留下,殿下。”曹真說。

如同少年時練習射箭那般,曹叡抬起了弓,緩緩將它拉開。

弓弦上沒有箭,曹叡心中卻覺得那樣十分自然。

當他鬆開手時,如月般的滿弓帶起了一陣狂風,蕩滌開霧氣,向著那頭年輕的雄鹿而去!

曹叡忽然醒了過來。

寅時剛剛過半,小黃門帶著洛陽的急信進了殿內。

大都督曹真病故,並且在臨死前,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函。

信中所寫的東西令曹叡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決定宣司空陳群入宮。

暮春時節,半夜醒來仍然會覺得有些冷。

美貌的宮女在火盆裡又添了一些炭,想將寢殿的溫度提高一點兒。

但曹叡全然沒有意識到這些,他心中仍想著那個夢,以及那頭鹿。

“大都督信中一片赤誠,堪剖肺腑。”陳群看完信之後立刻如此說道,“大王應當聽他的話,令張郃為主帥,郭淮副之,鎮守洛陽,統領軍。”

曹叡當然認得張郃與郭淮,也知道他們都是魏武王留下的名將,但名將是一回事,統領二十萬兵馬,守在鄴城之前,是另一回事。

“孤為何不能用曹爽?”他問,“既為大都督之子,又是孤的從兄,為我曹家宗室,豈不更加恰當?”

陳群對曹叡的問題並不感到意外。

天下未定,縱使魏文王打壓過宗室,於領兵上仍不得不信任自家兄弟。

但長安陷落一事,大魏已經吃了一次宗室的虧。

如果不是夏侯楙獨專權勢,令張郃郭淮不得施展,而後又在諸葛亮圍城之下早早投降,以長安城牆之險固,恐怕今日關中在誰人之手,仍未可知!

關中陷落,雍涼丟失,大魏尚有養精蓄銳,來日再戰的力量,但如果洛陽陷落,形勢便大不一樣了。

天下世家,並非隻有潁川。

諸夏侯曹之中,卻隻有一位魏王。

“曹爽雖為宗室,亦是大都督之子,領兵打仗卻不如張郃郭淮。”

“既如此,令他多聽聽那二人的意見如何?”

老人搖了搖頭,“陛下,曹爽剛愎自用,專權獨斷,絕非能聽善言之人,若將二十萬兵馬交予他手,大魏危矣。”

曹叡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夢,“那麼,孤親征如何?”

燈花連續爆了幾聲,天色將明,殿內的話語漸消,白發蒼蒼的大司空起身向魏王告辭,姿態端肅,方寸不亂的走出宮殿。

與其幾乎同時離開魏王寢殿的,還有一名貌不出眾的小黃門,隻不過後者離宮之後,匆匆去了任城侯曹楷那裡。

聽完了這一段君臣對話的曹楷大喜過望,賞過小黃門幾塊金子之後,便匆匆將心腹仆人找來。

“去我兄曹爽府上,就說我有要緊事與他說!請他即刻便來!”

鄴城的風波未至渭南。

大家仍然在緩慢的排隊通過潼關。

渭南大營隻留兩萬餘人,由廖化鎮守於此,其餘十幾萬兵馬都要轉移到弘農去。

春潮已生,蒲阪隻能走浮橋,潼關還是那麼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

因此,急是急不來的。

在大家排隊過關的時候,還出現了一些不和諧因素。

比如說先到弘農那裡的世家子弟又有幾個跑了回來。

……還是哭著跑回來的。

原因也挺簡單,就隻是魏延一視同仁了一下【

你稱他為“季漢馬場裡最野的那匹馬”,其實是不太對的。

……因為“善養士卒,驕於士大夫”的二爺比他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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