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地腦補出一個話本子上常有的情節:劍修和凡人一夜/歡/好,第二天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凡人辛辛苦苦拉扯大兩個孩子,找上仙門,結果負心劍修根本不認,還倒打一耙汙蔑其清白。
方遙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下來。
景鬱顫抖著握緊了劍柄:這就是傳說中茶香四溢的白蓮花?
守拙心下歎氣:大師姐神色不對,等下會不會打我們撒氣啊?好奇害死貓,就不該來看熱鬨。
蘇明畫心中嘖嘖:這段位,拿捏師姐綽綽有餘啊。
……
與此同時,懸壺殿內,辛子柏正趴在條凳上,如同霜打的茄子般咳聲歎氣,小弟子拿著調製好的外敷藥膏,在他身後幫忙上藥。
“輕點啊——你小子想疼死我!”
辛子柏疼得齜牙咧嘴,被罵的小弟子有點委屈:“師兄,我已經很輕了,這紫電鞭打出的血痕,若不塗藥更難消除,你忍忍吧。”
上藥的過程堪比二次受刑,辛子柏在心裡把方遙來回痛罵了一萬遍。
這兩天發放分例,許多弟子前來懸壺殿領藥,進進出出,聊天聲時不時地飄進辛子柏的耳朵。
“你聽說了沒,耿長老領回來兩個年幼的孩子,往執事堂去了。”
“奇怪,剛才耿長老也傳了大師姐去執事堂。”
“選拔弟子這麼大的事,耿長老竟然提前回宗了,那倆個孩子是什麼來曆?”
“你們都不知道嗎?我聽山下回來的弟子們說,那倆孩子的眉眼像極了大師姐,現在大師姐也被叫去了執事堂,這還能說明什麼?”
辛子柏瞬間支起耳朵。
“天啊,那倆孩子是大師姐的?”那弟子倒吸一口涼氣,表情有點不可置信,又有點挖到隱秘的小興奮,“這不可能吧,大師姐看著不像是四處留情的人呀,我以為她眼裡隻有練劍。”
“可不是嗎,這人就不能貌相,隔壁金陽宗宗主看著仙風道骨的,還不是背地裡跟合歡宗的聖女有一腿,聽說他新收的那個單靈根弟子,就是他跟聖女的私生子呢。”
“金陽宗那瓜倒罷了,你說這大師姐怎麼能看上一個凡人?”
“誰知道呢,怕不是昏了頭,那倆孩子看著都有五六歲了,聽說掌門也因為此事提前出關,現在執事堂裡指不定多熱鬨呢。”
這凡人領著倆娃來宗門找負心娘,這瓜本來就夠勁爆了,尤其吃瓜對象還是一向克己複禮、光風霽月的大師姐。
不僅是懸壺殿,還沒一炷香的功夫,風聲幾乎傳遍了整個宗門。
辛子柏顧不得身上剛塗的藥膏,眨眼間已經將外袍穿好。
上藥的小弟子傻眼了:“辛師兄,藥還沒上完……”
“上什麼藥,小爺要去執事堂看戲。”
辛子柏連身上的鞭傷都不覺得疼了,滿臉都是大仇即將得報的竊喜。
真是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讓他抓住方遙的把柄了,鬨出了這麼大的醜聞,他倒要看看她方遙還怎麼抬頭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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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事堂大殿裡的氛圍一時沉寂又尷尬。
小孩子們覺察不到大人們的心思,隻顧著吃糕點。此時,小女孩已經吃掉了桌上最後一塊糕點,又把小胖手伸向旁邊的瓜果盤裡,拿了一隻橙紅的橘子。
她熟練地剝開皮,吃掉了四瓣橘子,一抬頭發現周圍的大人們都是蹙著眉頭,不怎麼開心的樣子。於是把手裡的橘子分出來三瓣,塞給旁邊的哥哥:“哥哥,吃橘子。”繼而又分出三瓣,遞給男人:“爹爹,吃橘子。”
方遙心裡正一團亂麻,忽然感覺到手上傳來軟綿綿的觸感,小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她麵前,輕輕掰開她的手指,在她掌心裡放了一片冰冰涼涼的橘子瓣。
小女孩朝她露齒一笑,奶聲奶氣:“娘親,吃橘子。”
方遙盯著手心的那瓣橘子看了半晌,抬手送至唇邊。酸甜陌生的果香充盈口腔,從築基後,她就沒吃過這些凡人的食物了。
還剩下最後兩瓣,小女孩在大殿裡環視一圈,大概覺得坐在主位的虞望丘是說話最好使的人,於是在眾人有些詫異的目光裡走上前。
方遙還未來得及製止,就見小女孩已手腳並用的爬上那張寬大的掌門椅,小胖胳膊伸直,把僅剩的兩瓣橘子遞到虞望丘的嘴邊,甜甜道:“爺爺,吃橘子。”
一聲軟軟糯糯的爺爺,把虞望丘叫得心都化了,他看著麵前漂亮討喜的女童,忽又想起方遙小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她也愛梳這樣的雙丫髻,穿著小裙子叫他師父,可她年少老成,性子沉悶不愛講話,未曾有過這麼活潑的時候。
虞望丘身子前傾低下頭,就著小團子的手,把橘子瓣吃進嘴中,又抬手捏了捏她頭頂的丸子發包,慈和地笑:“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女童毫不怯場,淺棕色瞳仁裡閃爍著好奇:“爺爺,我能摸摸你的胡子嗎?”
“摸吧。”
虞望丘把她抱在腿上,任由她的小手撫摸他花白蓬鬆的胡子,女童開心地笑起來:“軟軟的,像棉花。”
童真無邪的語氣把虞望丘逗笑了:“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守拙、蘇明畫、景鬱三人看得有些傻眼,這還是他們那疾言厲色、動不動就要宗規處置的師父嗎?
怎麼連聲音都夾起來了?
女童歪歪頭,覺得這個麵容和藹的老爺爺,跟她見過魔宮裡的那些人很不一樣,會抱著她坐,還大方地讓她摸胡須,於是乖巧答:“方圓。”
“你哥哥呢?”
“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