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岐,上來!”
蘇明畫的嗓音氣勢十足,生怕他聽不見,還特意用靈氣加持過。這下不僅唐岐聽得清楚,整個主峰賽場乃至賽場後排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唐岐沒想到她會這麼直接點自己的名字,僵愣在原地沒有動。
擂台賽是要雙方自由選擇,剛才蘇明畫先站上的擂台,她不願和自己打,祝雯月也無法,轉頭看向唐岐的眼神中,明晃晃寫著“這下我也幫不了你”的無奈。
“我記得上回大比,三師姐不是輸給了唐岐嗎?這次怎麼還找唐岐打。”景鬱有點不太理解蘇明畫的做法。
“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她總得邁過心裡那關……”方遙望向台上的蘇明畫緩聲說。
唐岐這邊半天沒有響應,連宗主席裡的袁鶴都看不過去,皺眉道:“唐岐,人家點你上台,你為何不應?”
師父都發了話,唐岐無法,隻得硬著頭皮上了擂台。
“明畫,這擂台賽關乎宗門榮譽,儘管我……傾心於你,但絕不可能讓你。”唐岐看著麵前的少女,為難地低聲道。
蘇明畫被他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一愣,又被他後半句話氣得要死:“誰要你讓了?在你眼裡我一定會輸?你怎麼這麼自信?”
“我不是那個意思……”
唐岐感覺自己百口莫辯,他是怕贏了之後,她又像上次那樣三年不理他。
“行了,彆多說廢話了,開打吧。”
蘇明畫單手持劍,嚴陣以待,唐岐隻好摸向腰後長劍,隨著長劍抽出,劍刃相擊聲四起。
靈霄宗的劍法飄逸靈動,且攻勢淩厲,而金陽宗的劍法則偏剛猛,使起劍來大開大合。
蘇明畫一襲長發紅裙,鳴潮劍舞動間寒芒似水,唐岐身穿明黃道服,束著高馬尾,劍眉星眸,手中的長劍悍然出袖,果然如他所說,寸毫不讓。
少年少女在擂台上英姿颯爽,看著就賞心悅目,而且他倆同是兩大劍宗的掌門親傳弟子,他倆一上場,這場子才算真正熱了起來。
蘇明畫雖然偏愛煉丹,但這些年,她的劍法底子一直都在。尤其這兩個月來,方遙又沒少拉著她對招,一打就是一整天,格外仔細地指點她平日出招時常犯的毛病和弱點。
剛和蘇明畫對上沒幾招,唐岐就感覺出來,她的劍法比先前精進了許多。
“三師叔,加油啊!揍他!”
倆崽崽見打擂台的是蘇明畫,連核桃也不吃了,高舉著小拳頭,興奮地給師叔呐喊助威。
“……”
眼看阿圓都快爬上了桌案,方遙忙伸手把她拽回來,沉聲:“坐好。”
倆崽崽以往隻見過蘇明畫煉丹,還是第一次見她用劍。
“原來三師叔打架也這麼厲害,娘親,你什麼時候上台,我想看你使劍。”阿正很是期待地問方遙。
“這才剛開始,還沒到你娘親上場的時候……”景鬱適時解釋。
以往,大
師姐都是大比快結束的上場,擊敗場上連勝的擂主,站到最後,現在還早著,她要是現在上場,其他人還打什麼?總得給其他宗門弟子們一個表現的機會。
擂台上,蘇明畫和唐岐的相持不下,主位上的各宗宗主也少了許多閒聊,認真看起擂台來,彆的不說,劍修和劍修的對招是最有觀賞性的。
看著台上的蘇明畫,虞望丘心裡劃過些許欣慰。
自上屆大比,蘇明畫大敗於唐岐後,虞望丘能看出來這徒弟有了心結,每次詢問起她的修煉進度,都是變著法地找借口搪塞。
這次大比,她能站出來主動選唐岐做對手,不管贏與輸,至少她邁出了心裡那個坎。
唐岐手中的劍風貼著蘇明畫的腰際擦過,她下意識地便想後撤躲去,然而此時腦中,倏地想起方遙指點她時說過的話。
“唐岐在近距離出劍後,通常會反手握劍回掃,這個時候哪怕後撤也一樣會被劍氣所傷,最好的應對之法是拉近半個身位,改以劍柄擊其腹部,便能化解……”
千鈞一發之際,蘇明畫硬是止住了後撤的步伐,欺身上前,劍柄擊向他的前腹。
唐岐吃痛,整個身形因此停滯,鳴潮劍趁機落在了他的頸間。
“我輸了……”
唐岐隱隱吞咽了下什麼,嗓音不見落敗的失意,反而輕鬆。
“啊啊啊三師叔贏啦,三師叔好棒!”
倆崽崽開心壞了,雙手鼓掌不停,方遙的眉眼也為之一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三年?”
蘇明畫將劍收回劍鞘,覷見他唇角溢出一絲鮮血,驚訝地睜大眼。
自己這一下,也沒使多少靈氣,不至於把他打吐血吧?
她想到什麼,眉頭蹙起,低聲道:“你有內傷未愈,為何早不說?”
這倒顯得她趁人之危,勝之不武。
上次順梁除妖,唐岐的丹田被那駭鳥妖所傷,還沒有完全痊愈,而蘇明畫剛才那一下剛好擊打在他的舊傷之處。
“無礙,隻是剛好牽動舊傷,”唐岐咽下口中血沫,裝作無事自若道,“就算我沒有受內傷,你方才那一招,我也是落了下乘……”
蘇明畫神色難辨,想上前查看他的傷勢,怕一做出這舉動,又要被嘴碎的弟子們說她戀愛腦,憐惜對手。
可她又真的有些擔心唐岐的傷勢。
左右搖擺間,唐岐已然撐著轉身下了擂台,回到座位上原地調息,而此時剛才那位贏了辛子柏的萬法門弟子已經調息完畢,回到了擂台之上。
蘇明畫體內的靈氣還有盈餘,於是也顧不得唐岐,接著和那位萬法門弟子在擂台上鏖戰起來。
虞望丘見蘇明畫旗開得勝,竟然打贏了唐岐,唇角難免帶上了笑意。
“虞兄,你這三徒弟的劍法,似乎精進許多啊。”有位宗主見狀恭維道。
虞望丘嘴上說“哪裡哪裡”,心下難掩愉悅,此時有弟子呈上熱茶,他向各位宗主介紹道:
“這靈茶籽是我們靈霄宗特產的春魁仙芽,更是我們宗自己種出來的,各位宗主嘗嘗……”
同時不忘格外問候了袁鶴一句,“袁兄,這靈茶味道如何?是不是有點苦?”
袁鶴見唐岐剛上場就輸了,心下鬱悶,他這徒弟打不過方遙便罷了,怎麼連蘇明畫都打不過了?
他如今雖有和靈霄宗聯姻的想法,但這擂台上的事一碼歸一碼,偏偏這虞望丘還要故意點他,袁鶴隻好隨意抿了一口茶,強裝麵子道:“味道挺好,不苦不苦。”
桌案上的果盤都是提前備好的,但這茶若提前煮出來,便容易涼掉,所以往往是在擂台開場之後,再奉上靈茶。
席知南跟著幾個送茶的小弟子身後,低頭端著茶水,因為緊張手腕有點抖,期間還差點被自己絆了一跤,還好他穩住了平衡,沒把茶水撒出來。
他悶頭一路走到倆崽崽和方遙那桌,輕輕把那盞格外加了“料”的茶水,放在阿圓的手邊。
倆崽崽正全神貫注地為台上的蘇明畫呐喊助威,全然沒注意到為他們這桌端茶的小弟子竟是席知南。
丹霞宗主方才就一直找不見席知南的身影,此時目光在弟子席間隨意一掃,看到席知南不好好坐著看擂台,竟然端著托盤,跑去給其他弟子奉茶?
堂堂席家嫡係,竟然搶著去乾外門弟子這伺候人的活……
丹霞宗主心下已然不快,但此時擂台還未結束,隻好先壓下火氣。
席知南送完茶水,便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長舒了一口氣。
他的位置被安排在和表妹席知月坐在一塊兒,席知月見他回來,不禁扭頭皺眉問他:“你乾什麼去了?”
“人有三急,去方便了。”
席知南隨意扯了個借口,席知月“唔”了一聲,又發現他額角帶著虛汗,坐姿僵硬,不由地問:“怎麼感覺你這般緊張?”
席知南沒搭理她,視線似乎一直緊盯著某一處。
席知月順著望過去,就看到了方遙那桌,以及她身邊那倆個高價賣給她蜜蜂葫蘆和卷發器的倆崽崽。
他們竟然是靈霄宗掌門大弟子的孩子……席知月若有所思。
倆崽崽吃了半天的核桃堅果,又給三師叔加油助威了半天,正口乾舌燥時,發現手邊多了盞熱茶。
阿圓覺得茶葉苦,平時不愛喝茶,不過揭開盞蓋,聞到馥鬱清幽的茶香,她忽然想到什麼,問阿正:“哥哥,這靈茶葉是不是我們院子裡種出來那一批?”
阿正點頭:“應該是,看茶葉形狀挺像的。”
既然是她親手種出來的茶葉,那她可得嘗一嘗。
阿圓學著娘親的樣子,吹了吹茶沫,小口慢慢地把那一整盞茶都喝完了。
不遠處的席知南親眼見著阿圓喝了茶水,方才安了心。
他把席知月拿給他的丹丸,全都磨碎了摻進了茶水之中,他怕分開放藥效不夠,所以隻放了阿圓那一杯。
他們倆是雙生兄妹,
隻要方圓顯出原形來,方正也洗不脫。
這顯形丹是丹霞宗的秘傳丹藥,藥力很強,隻是見效慢些,服用之後過一兩個時辰才能慢慢起效,不過宗門大比一比就是整日,定能讓她在眾目睽睽下顯出原形,屆時就能證明他沒有說謊。
席知南握緊拳頭,靜待好戲。
但不知為何,看到阿圓毫無戒備地將那盞茶喝得乾乾淨淨,他心裡又有點負罪感。
他搖搖頭,將那點莫須有的愧疚感從心底驅趕掉。
他沒有錯,妖族混進修士宗門定是彆有所圖,方遙身為淩霄宗大弟子和這倆半妖崽子的娘親,不可能不知曉此事,卻仍將他們養在宗裡,甚至還傳授他們人修的劍道和術法。
他才不是因為和倆崽子有過節,嫉妒他們事事比自己強才這麼做的,他是為了宗門的安危著想,他沒有錯。
席知南心下如此安慰自己。
……
擂台之、上,蘇明畫的鳴潮劍越用越得心應手,將那萬法門弟子打敗,又贏下一場。
此時,一道有些氣虛沙啞的男聲在擂台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