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似乎從來都沒有這麼誇獎過他。
賈寶玉略微有些恍惚,他努力地將眼眶的酸脹感給壓了下去,隻是聲音裡不可避免地還是有一些哽咽的感覺:“……我……我會的。”
賈政聽出了賈寶玉的聲音不太對,他抬起頭來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略微蹙了蹙眉頭:“倒也不必這麼拘束,你若是能夠一直這麼下去,也算是不枉費老太太對你的好。”
賈政到底是賈政,說到最後還是繞回到了又冷又硬的狀態,隻是賈寶玉從來都沒有從自己的父親身上感受過父愛這種東西,以至於當寶玉從賈政的書房裡麵回來了之後,便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開始翻起了自己書架上麵的書。
隻是這熱度來得快去得也快,賈寶玉才坐下來沒有多長時間,就又開始覺得麵前的之乎者也實在是煩得很,哪怕是那些四書五經,看起來也是毫無趣味可言。
這些功名利祿,本就是塵土,為何世人都要拚命地追逐呢?
寶玉看著眼前的詩經,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也就詩經還算勉強能夠入眼。
正好,窗外傳來了丫鬟們嬉笑的聲音,寶玉有些憧憬地看著窗外,想要發狠將手裡麵的書給丟下來,跑出去和丫鬟們一起玩,然而他剛一動作,卻又想到了賈政在書房裡和他說的話。
所以當荔枝將今天的點心帶過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賈寶玉居然在房間裡麵看書,而且還看的挺認真的。
“真的假的啊?”荔枝忍不住嘖嘖稱奇,“寶玉知道用功了!這可是好事啊。”
可人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隻要不是一時興起,那才叫阿彌陀佛。”
“可人姐姐切莫掃興,”荔枝將手裡麵的食盒遞給了她,“寶玉看了這麼長時間的書,想必是累了,可人姐姐還不趕緊去送點東西?”
可人歎了口氣,從荔枝的手中接過了食盒,頓時感覺一沉。嬌弱的大丫鬟差點沒拿穩,她滿臉驚奇地看著荔枝:“今兒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般沉重?”
荔枝嘻嘻一笑:“可人姐姐打開來看看也行。”
旁邊的媚人早就憋不住了,一聽荔枝這麼說,便攛掇可人道:“快瞧瞧,今兒是什麼好東西。”
可人小心翼翼地將食盒的蓋子給打了開來,當看到食盒裡麵擺著的東西的時候,可人和媚人全都愣住了。
隻見食盒裡麵擺了一個木製的筆架,一看就十分的古樸沉重,而在筆架上麵則從大到小擺了一排毛筆。而在筆架的旁邊,還放著一個小小的天青色碟子,裡麵放著黑色的墨汁。
可人:……
兩個大丫鬟盯著食盒裡麵的筆架和墨汁看了半天,然後又轉過頭來看了看荔枝,可人謹慎地問道:“……荔枝,你是不是拿錯了東西?還是你路上遇到了什麼人?有人碰過這個食盒嗎?”
可人做了這麼多年的大丫鬟,已經養成了時刻警惕著的思維。見到食盒裡麵和吃的完全搭不上關係的筆架毛筆,下意識地就以為荔枝被人坑了。
荔枝還等著她們兩個的誇獎,結果卻聽到了可人這樣的問話,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趕緊解釋道:“可人姐姐,這些毛筆是可以吃的。”
可人和媚人滿臉懷疑地看著荔枝,擺明了是不相信。
“你給我講明白了,不然可不能拿給寶玉,”可人說道,“趙媽媽最近也是越來越靈巧了,這毛筆居然也能吃?我是不信的。”
荔枝無法,隻能夠稍微撩起來一點袖子,伸手進食盒將最小的那支毛筆給拿了出來,舉到了可人和媚人的眼前:“姐姐你們看,這毛筆尖看著像是毛筆尖,實際上是可以吃的。”
“可以吃?”可人小小地驚呼了一聲,湊近了一點毛筆尖,想要仔細地看。然而不管她看多少次,那個毛筆看起來還是一隻普普通通的毛筆,隻是聞起來確實有一點香味。
媚人也端詳了好半天,兩個大丫鬟大眼瞪小眼,過了好久才一起搖了搖頭:“當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不過既然荔枝這麼信誓旦旦,想來卻是真的了。諒荔枝也沒有這個膽子作怪。
“罷了,那就讓我拿進去吧。”可人將食盒的蓋子蓋上了,然後提起了食盒,“可真的夠沉的。”
——
賈寶玉又勉強在書房裡麵坐了一段時間,他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正打算扔了手裡麵的筆就往外麵走的時候,可人進來了,手裡麵還提了個食盒。
隻是今天的可人看起來仿佛很吃力,提著食盒走的那叫一個小心緩慢。賈寶玉也注意到了可人的異樣,他不禁問道:“可人姐姐,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