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處理好了之後,就要下水焯一下白菜。焯好了之後,將白菜從鍋中撈出,放到冷水當中浸泡,好去除白菜當中的異味。
浸泡好了之後,將白菜芯從碗中撈出,把水擠乾。荔枝一邊擠水,一邊冷的齜牙咧嘴——這水也太涼了!
將擠乾的白菜芯放到一邊備用,荔枝又拿了方才準備好的雞、鴨、火腿,並一個大肘子,全都放到了準備好的鍋中,開始熬湯,同時還放入了一些香料,並不斷地用手中的勺子撇去湯的上層浮沫。
這一鍋湯,要熬上一兩個時辰。荔枝專心致誌地盯著湯,等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才用漏勺將湯鍋中的雞鴨肉等全都撈了出來,隻留那一鍋已經熬好的湯。
接著,便要切一點瘦肉,不能見一點肥。切好了之後,將肉放進水中擠壓,待那肉在水中散開後,略微攪動幾下,將肉和水一起倒入剛剛熬好的湯中,繼續熬製。
同樣是熬得差不多了之後,將浮在湯頂層的肉撈出來放到一邊,繼續放瘦肉和水入湯中一起熬。來回大約三次,等湯的顏色變得清澈了,方才罷休。
這樣熬製出來的湯,其中的雜質已經全都被肉吸收,並且被撇到了一邊。而留下來的湯汁則清澈見底,因著火腿的關係,略微帶著金黃的顏色,聞起來也是噴香噴香。
然後荔枝將那熬好的湯舀出來,倒入了放著白菜芯的碗中,連著碗一起放入蒸屜進行蒸煮,大約兩三分鐘,即可將碗取出,最後再加上一點清湯,一道開水白菜便完成了。
荔枝看著碗中清亮的湯,覺得心情也在做菜的過程當中變得美妙了起來。她很少做這種略顯繁複的菜式,隻是今兒賈寶玉既然點了名要白菜,少不得荔枝便露一手。
她將那開水白菜放進了食盒,帶回到了賈寶玉的院子當中。到了房門口,隻聽裡麵有人正在說著什麼,荔枝尚未仔細聽,門口的小丫鬟便進去通報了。
不一會兒,小丫鬟重新出來,叫荔枝進去。荔枝拎著食盒進了屋子,卻見到了一位稀客。不是彆人,正是迎春。
迎春今兒來賈寶玉這兒,是給他送臨行的禮物的。荔枝自從進了這府中,幾乎是沒怎麼見過這位二姑娘,如今猛然間見到了,荔枝在行禮的時候還有些晃神。
賈寶玉叫荔枝起來,迎春也微微笑著看著荔枝,隻是不吱聲。隻聽賈寶玉有些興奮地對迎春說道:“二姐姐,你還未曾嘗過荔枝的手藝吧?”
“荔枝做的吃食,有時候雖不及大廚房的繁複鮮美,但另有一番風味,彆致極了,”賈寶玉很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評價,“我愛吃得很,正巧,方才我叫她去小廚房做道湯來,二姐姐不若也嘗嘗?”
迎春向來性格隨和,隨和到有些懦弱了。本來她是打算給了東西就走了,如今聽到賈寶玉這麼說,便也點了點頭同意了。
賈寶玉嘻嘻笑著,叫荔枝趕緊將東西端上來。而荔枝將那一碗開水白菜擺到桌子上之後,所有的人卻都詭異地沉默了。
——無他,這菜看起來實在是太過於簡單了一些。攏共一碗湯,裡頭臥了幾顆白菜芯,彆的一無他物。
賈寶玉仔細地端詳了一番那碗湯,還是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這……這菜喚做什麼?”
“開水白菜,”荔枝很乾脆地說道,“此中玄機,二爺嘗嘗便知了。”
襲人趕緊給賈寶玉盛了一碗湯,還夾了一小顆白菜芯進碗裡。賈寶玉略微嗅了嗅,這才發現了不太一般的地方:“這菜聞起來……倒是頗香。”
迎春身邊的司棋也已經給她盛了湯夾了白菜芯,迎春不像賈寶玉,她沒有去研究這道湯,隻是略微舀了一勺湯水,送進了口中,打算吃了便走。
隻是這一嘗湯,卻叫迎春忍不住小小的驚呼了一聲:“這……這是開水?”
賈寶玉咬著白菜,說話略顯含混:“這必定不是開水,荔枝,這是什麼?”
荔枝撓了撓麵皮說道:“也沒什麼,吊了老湯之後,將白菜芯放進去一起蒸便是了。”
這是實話,隻是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繁瑣無比。賈寶玉喝了一碗湯後,隻覺得肚子裡麵暖洋洋的。他有些感慨地盯著這碗湯,突然說道:“這人世間的道理,倒也和這開水白菜似的。”
迎春忍不住笑了:“你才多大年紀,便要傷春悲秋嗎?”
賈寶玉端正了臉色,很認真地說道:“二姐姐,至簡至真,至精至遠,和這湯倒是一般無二了。”
迎春想了想後,卻難得地搖了搖頭:“我倒是覺著,更像是大道至簡。就如同下棋一般,棋局三千,變化莫測,但每每歸到最後,少不得輸贏二字罷了。”
賈寶玉低著頭想了想,臉色漸漸地好看了起來。他看著碗裡還剩一點的開水白菜,歎了口氣說道:“倒是二姐姐點撥了我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說著,賈寶玉眼睛閃閃發亮地看向了荔枝:“荔枝,今兒你這道開水白菜,做得很好。我明白了,這世上事物道理,都是有相通之處。我如今在這府上,之後去了揚州,對我又有何影響呢?隻要心正,便無所畏懼了。”
一邊的迎春笑著點點頭,很明顯是讚同賈寶玉的話的。
賈寶玉一拍手,叫道:“這湯做的甚好!簡直太好了!襲人!賞!”
荔枝站在那兒,滿臉茫然地看著姐弟兩個突然從菜中感悟人生,跪下來謝賞的時候,荔枝的腦袋還沒怎麼跟得上他們姐弟的思維。
——不就……做了個開水白菜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