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準點著菜,他百無聊賴地翻著店裡的心願簿,上麵寫滿了客人的留言。
他掀了幾頁,看到熟悉的筆跡,就也抽出筆來,寫了行字。
吃完火鍋出來,天已經黑了。
寧準被辣得嘴唇微腫,臉上染著暖暖的緋紅,驅散了他身上疏離的氣息。
黎漸川瞥了眼,莫名想笑,拉著他在老胡同間逛蕩,權當飯後消食。
路過冰淇淋店,他給寧準買了個抹茶味的冰淇淋消辣。
他看著寧準含著口冰淇淋,桃花眼裡躍動著零星的光,想了想,開口問:“你從小在加州長大?”
“差不多。”
寧準道,“我在實驗室長大。”
黎漸川聽得出寧準並不想多說,也不想逼問他什麼。
他覺得他和寧準在這種互相隱瞞、互相提防的狀況下,還能發展出現在這樣親密無間的關係,也是堪稱奇跡。
他總有種寧準早就認識他的錯覺。
路燈與孤枝映襯。
兩人並肩而行的影子被拉得瘦長,衣角掃過青黛色的老磚牆,夜跑的人帶著動感的音樂擦身而過。
寧準吃完冰淇淋,冷得微微發抖。
黎漸川停下,站在樹影下摟著他抱了會兒。
寧準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還不回家,你是在等人?”
“對。”
黎漸川本來也沒指望能在寧準眼皮子底下瞞過去,寧準在他眼裡是多智近妖的存在。而且,他沒瞞著寧準,也是因為他想讓寧準幫他注意下,他周圍到底有沒有問題。
“那家火鍋店算是我的聯絡點。”
黎漸川道,“現在的網絡沒有隱私,我懷疑有人監控了處裡的部分通訊,就像你之前能竊聽一樣。所以,老舊點的聯絡手段,更可靠。”
寧準抬起眼:“你在心願簿上留了暗號?”
“嗯,”他鬆開寧準,“再過一個路口就到了,在這兒等我,還是一塊過去?”想了下,他又補充了一句,“沒人知道你是誰。你隻是我信任的朋友。”
寧準還是搖頭拒絕了:“我去便利店喝杯熱飲。”
壓馬路到現在,寧準已經累了。
黎漸川給他買了點吃的,衝了杯熱飲,陪他坐了會兒,等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的時候,才起身離開便利店。
走過一個不大的十字路口,黎漸川鑽進下一條胡同,在裡麵七拐八拐地繞了會兒,才來到一棵大槐樹下。
晚上九點多,附近的路燈壞了,周圍黑漆漆一片。
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站在樹後,看見黎漸川,抬起臉來。
黎漸川低聲道:“封處。”
被稱作封處的男人四十來歲,相貌普通,鷹鉤鼻子,戴著一副黑框眼鏡,乍一看有點書呆子模樣。但仔細看去,就能看見那副眼鏡底下蓋著的眼睛光芒冷冽,充滿淡淡的壓迫感,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樣。
封肅秋拉開車門,黎漸川和他一前一後坐進去。
“家裡出事了。”
車內沒開燈,封肅秋用一種很平常的語氣,開門見山道。
黎漸川心裡一頓,剛才的疑惑解開了少許。
照理說,他離開火鍋店也隻有三個小時不到,聯絡點再快,他今晚就想立刻見到頂頭上司,也不可能很早。但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家裡出事,其他聯絡方式存疑,所以這最後一個比較原始的聯絡手段,就被格外關注。
況且,這本來就是緊急之下的最保險聯絡點。
“我一直在等著你的消息,剛一看到就開車過來了。”
封肅秋說,他的臉色不太好看,眼下黑眼圈很重,“你的接線員韓林已經死了,你最近小心點。”
聽到韓林的死訊,黎漸川心頭一悶,有些壓抑。
不過這麼些年,他送走的人太多了,這種壓抑也隻是一瞬。
他應了聲,邊警惕著車外,邊狀似朋友閒聊一樣,靠在後座上低聲道:“我拿到進入魔盒遊戲的鑰匙了,需要我去研究所嗎?”
“現在不行。”
封肅秋直視著前方,“研究所可能也被滲透了,上周死了三位專家。你是從寧準手裡拿到的鑰匙?”
黎漸川點頭:“鑰匙到手,我就逃出來了。God可能會通緝我。”
“那邊我會想辦法攔住。”
封肅秋從副駕駛上拿起一個檔案袋,遞給黎漸川:“看看這個。你現在拿到鑰匙了,任務的第一階段也就完成了,今天時間緊,我不方便多問,你整理一份資料送到老地方。檔案袋裡是關於潘多拉的最新情報。”
黎漸川抽出幾頁紙翻看。
封肅秋道:“有專家稱,潘多拉是神秘文明的產物。上頭得到的消息,十幾年前就有一個組織四處在尋找這種神秘文明的遺跡,並聲稱這種神秘文明與很多享譽世界的文化遺跡有關……”
黎漸川正好看到照片,略一挑眉:“埃及金字塔?”
封肅秋點點頭,把一張不記名卡扔給黎漸川:“機票自己訂。最好抓住他們的尾巴。實在抓不到……也要看看,潘多拉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這種超出人類現有科學理解,且對人類造成了危害的文明,始終是各國所忌憚的。
黎漸川收了卡,快速翻閱了一遍檔案袋裡的全部內容,確保全都過目不忘地記進了腦袋裡,才對著封肅秋簡單地行了一個禮,打開車門離開。
修長俊挺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邁進昏黃的光線裡。
黎漸川步態從容,和任何一個下班歸家的白領都沒有不同。他繞了一圈,回到便利店。
離得還遠,就看見寧準坐在高腳凳上,靠著臨窗的台子,漫不經心地看著外麵的街景。
在他的身影出現時,那雙略微失焦的眼微微一亮,撩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滿腦袋的思緒煩擾都被這一眼掃了個乾淨。
黎漸川抿唇笑笑,朝寧準招手。
寧準快速推門出來。
黎漸川把人揣懷裡,站路邊打車,扶著寧準的腰道:“幼兒園放學了,叔叔接準準小朋友回家好不好?”
“好。”
寧準口中呼出薄薄的白汽,唇角一彎,輕聲道:“隻是叔叔,準準走了半天的路,腰疼,腿也酸,等著叔叔的時候屁股也坐得難受……回家之後叔叔能不能給準準揉揉腰,按按腿,親親屁股?”
清冷的含著輕沙的嗓音,夾帶著涼涼的寒氣,刻意放軟了點,吹得人耳根發麻。
黎漸川不可自抑地回想起了寧準那雙修長筆直的腿,那截柔韌曼妙的腰,還有軟潤挺翹的臀——尤其,他還記得它們的觸感,手掌按上那片滑膩的皮膚,就像被吸附一樣,美好得舍不得放開。
扯開點領子,黎漸川忽然有點熱。
偏偏寧準火上澆油。
“我買了。”
他從口袋裡拎出一遝顏色各異的小袋子。
黎漸川強按住想咬死他的衝動,攥著他的手把那一遝東西塞回去,惡狠狠地用自己的鼻尖戳了下寧準的鼻尖。
涼涼的觸感相碰,他聲音沉冷沙啞:“我用手按摩……不用棍子,老實點。”
說完,無人駕駛出租車正好來了。
黎漸川把寧準塞進去,按著他防作妖,才在十二點前趕回了公寓。
寧準一身酸疼其實不是瞎說的。
他平時運動量很少,多走兩步都要大喘氣,坐飛機的勁兒還沒緩過來,今天又逛了街,串了胡同,身上是有些難受的。隻是沒他表現得那麼誇張。
為了緩解酸疼,他在黎漸川的按摩浴缸裡泡了好一會兒。
泡完出來,正要吹頭發,就看見黎漸川拎著瓶香味很淡的精油走過來。
精油瓶在臉上貼了貼,冰冰涼涼。
黎漸川叼著煙,言簡意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