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瞥了一眼,擰起眉,正要回身,卻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無比,而又莫名帶著威風氣勢的貓叫。
“喵嗷——!”
一道幾乎和土黃色的環境融為一體的橘色身影從天而降,鋒利的爪子落下,直接抓破了後方人的眼珠子。
越野車的馬達轟鳴聲衝了過來,刺耳的笛聲長鳴。
輪胎揚起沙塵無數。
謝長生從車裡探出頭:“上車!”
黎漸川毫不遲疑,帶著寧準跳了上去,謝長生車速完全不減,橫衝直撞,一個漂移,就飛出了石林。
黃沙飛揚中,一道橘色的小身影撞進車窗,一個翻滾落在副駕駛上,發出狂躁的喵喵聲。
謝長生一手按著方向盤瘋狂飆車,一手撈過喵喵叫的大寶貝,在那張被沙塵弄臟,看不出半點原色的毛毛嘴上親了口,神色淡漠地哄道:“堅持十分鐘,回去就洗澡。”
“喵喵喵!”
謝長生:“好,我陪你洗。陪你玩半小時小黃鴨。”
“喵!”
“最多一小時,”謝長生一腳油門懟開數輛小汽車,麵不改色地退讓了下,“乖點,愛你。”
後座的黎漸川:“……”
黎漸川一時竟不敢和謝長生相認。
他看了眼伸出兩隻小爪子抱著謝長生脖子的那個毛團,圓臉大眼睛,是隻體重明顯超標的橘貓。
看來這就是寧準之前說的,謝長生養的貓了。隻是沒想到,謝長生養貓是這麼一副模樣。
黎漸川鬆開懷裡的寧準,正要說什麼,卻一張嘴,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藥箱呢?”
寧準問。
謝長生掃了眼後視鏡:“車座底下。”
寧準彎腰拿起藥箱,剪開黎漸川的襯衣,快速為他止血,簡單處理傷口。黎漸川配合地放鬆身體,看了眼寧準被血濕透的肩膀。
黎漸川問,聲音嘶啞艱澀:“有落腳地方嗎?”
“再過兩條街,甩掉他們,我在貧民區找了旅館。那裡藥物齊全。”謝長生簡短道。
“肋骨斷了三根,這個位置應該紮到肺葉了。左肩胛骨骨裂,神經損傷……四處槍傷,有兩顆子彈留在體內,十三處彈片,右臂輕度骨折……”
寧準一邊檢查處理,一邊低聲報著黎漸川身上的傷。
他的手很穩,聲音冷靜沉著,但額頭上的汗卻像密集的水珠一樣淌下來,糊著血的眼睫微微顫抖著,如同風中的枯葉。
黎漸川抬起完好的右手輕輕碰了下寧準垂著的那隻手,淡淡道:“□□留下的貫穿傷,我從God帶出來的藥還有,你回去用了。”
寧準抬起眼。
血色勾勒出他桃花眼的輪廓,染著驚心動魄的豔麗與淩厲。
“我知道你恢複能力強。”
寧準切開黎漸川的傷口,在顛簸不已的車上拿起鑷子,快準狠地取出了嵌在肉裡的子彈。
“我也不擔心你。”
他單手做完基本的急救和處理,為黎漸川簡單纏上紗布,拉好襯衫,笑了下,“我隻是……有點不高興。”
黎漸川看著他,將人按下來點。
唇齒碰撞。
寧準難得地沒有敞開自己,退讓任吮,而是反客為主,強硬地咬著黎漸川被血浸紅的薄唇,吻進了他滿是腥甜血味的口中,攫取他的舌尖,含咬撕扯,像發狂任性的獸類。
黎漸川避開傷口側靠在後座上,扣著寧準的腰讓他跪坐在自己的腿上,縱容他的親吻。
“咳。”
越野車駛進一條堆滿垃圾的小道,一個急刹停了下來。
謝長生頭也沒回,打開車門,體貼道:“車留下了,你們慢慢用。”
被急刹車撞得牙根直疼的黎漸川:“……”
不管寧準怎麼想,反正他現在是根本沒有車震的想法。
“滾蛋。”
寧準罵了聲。
從這個血腥味濃重的吻裡抽離出來,黎漸川和寧準分彆披上謝長生準備的兩件乾淨的長風衣,再戴上帽子,遮住大半血腥,下了車跟著謝長生離開小道,拐進不遠處一家不正規小旅館。
黎漸川是不正規小旅館的常客。
謝長生為他和寧準訂了個大床房,但整個房間的麵積還不足十平米。
謝長生身上掛著貓,為黎漸川和寧準處理好傷口,留下消炎藥,就帶著貓回去洗澡了。
“你叫的謝長生?”
黎漸川擦乾淨身體,側躺在床上攬著寧準。
房間的窗簾緊緊拉著。
窗外橙色的晚霞從布料的紋理縫隙間滲過來,暈開一片淺紅色的光斑,現在已經是傍晚了。
“嗯。”
寧準臉色蒼白地躺著,閉著眼,他今天有些透支了,這樣陡然放鬆的環境讓他的疲憊虛弱釋放出來,說話的聲音都輕了很多:“我在手表的通訊數據流裡看到了謝長生的信號,就聯係了他。”
“累了?”
黎漸川在他眉心吻了下,“睡吧。彆壓到傷口。”
寧準疲累地睜眼看了看他,沒說什麼,探身在他下巴上蹭了蹭,閉上了眼。
耳畔很快響起綿長安穩的呼吸聲。
黎漸川注視著寧準的睡顏,靜靜聽著這道熟悉的呼吸,心緒莫名翻騰著。
過了很久,他摸了下襯衫口袋裡那張在槍林彈雨裡還保存完好的電子紙,思考片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狹窄昏暗的走廊裡。
黎漸川像一道無聲的暗影,站在樓梯口那麵心願牆旁,點了根煙,微抬著眼。
他身側的小窗透進星月的微光與深沉的夜色,拓出他挺拔修長的身形。
他的視線在貼滿了各地旅客合照的心願牆上轉了一圈,停在一個毫不引人注目的角落。
之前上樓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那裡。
那是一張泛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兩個人側著臉在親密而愉悅地接吻,相機隻照到了下巴和上半身。
右邊的男人壓著左邊青年的頭,裸著上身,結實的肌肉遍布傷痕。青年被禁錮著纏吻,手掌卻還有空閒比出一個剪刀手,橫在照片正中央,無名指上扣著一枚眼熟無比的紫荊花戒指。
兩人一邊的唇角都微微翹著,似乎在專注而投入地享受著彼此的愛。
黎漸川看了一會兒,俯身摘下那張照片。
彎腰的動作扯動了他身上的傷口,他眉心微擰,目光在照片上那兩個熟悉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似有所感地翻過了照片。
兩行墨字映入眼簾——
“King and Ghost,2049.12。
他向我求婚了。”